看到高庸涵如此表示,明八心中一动,急切间问道:“怎么,你有办法了么?”
“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有个问题还需要求证一下。”
“什么问题?”一想到有机会离开斜梁洞,明八言语间更加热切,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不知从何时起,对高庸涵由接纳而信任,且信任愈发强烈。
“明八爷,你先前对惜缘钵大感兴趣,可是想要凭借那层护壁将禁制隔绝在外,而后强行打开一条出路?”这个结论之前就已了然于胸,却始终不得其便,直到现在方才说出口。
“我原是有这个想法的,不过,唉!”旧话重提,明八回想起刚才的举动,颇有些颜面无光。此时听闻高庸涵有了主意,不能也不敢再有什么非分之想,当下老脸一红拱手道:“我是一时情急,适才多有得罪,高老弟莫怪!”
“无妨,无妨!”高庸涵摆了摆手说道:“我来此之前,惜缘钵差一点承受不住,护壁被禁制挤压得险些破碎。咱们若是离开此地,到了外面再有类似情形,又该如何抵挡?”
“外面的情形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可以想见定然不好应付,如果——”说到这里,明八顿了一顿,很难得地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才略有些犹豫地答道:“如果高老弟信得过,由我来催动惜缘钵,当能抵挡一阵子,说不定就能借此机会脱身。”
明八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很难取信于人,故而不待高庸涵回答便自顾自说了下去,反问道:“你这件惜缘钵中,有极浓烈的原丹味道,要是没看走眼的话,在炼化中曾经有丹鼎门的人帮忙,将一具宝鼎注入其中,可有此事?”
“可以这么说!”回想起丹几道的不舍,高庸涵当然知道,那具小鼎对他而言何其重要。
“这就是了!”明八点了点头,很郑重地说道:“惜缘钵到你手上时间不长,加上你不是丹鼎门的人,对于如何驱动宝鼎也不大熟悉,故而没有发挥出法器的全部法力。”
“这么说,只要将惜缘钵交给你,成功的可能性就会大增。”高庸涵神色如常,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而后淡然问道:“明八爷,你有几分成算?”
“这个谁能说的准?就算只有一分的把握也要搏上一搏!”明八大为不甘地说道:“要不是被扔进斜梁洞之前,身上的法器都给搜走,我早就想试一试了。”
“好,咱们就赌这一把!”高庸涵毅然决然地做出决定,毫不迟疑地将惜缘钵递到明八手上,朗声道:“你陪我找人,我告诉你法诀,大家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
明八大喜,接过惜缘钵轻轻一弹,“叮”的一声轻响,而后一连窜法诀印了上去。这一次不用再有顾忌,将千灵族中几门高深的法诀一一祭出,就见惜缘钵越来越大,隐隐透出如山一般厚重的气势,足足涨到十丈有余方才停了下来。明八神情庄重,绕着惜缘钵不住游走,口中念念有词,不断画出一道道符篆拍到薄壁之上,片刻之间从钵中竟而放出紫色的光芒。紫芒堆积在一起,望之如同紫色的火焰一样,熠熠生辉。
“这便是千灵族鼎鼎有名的天枢道化符么?”高庸涵精通符篆之学,一眼就看出明八所画的符篆精妙无比,忍不住脱口赞道:“好纯正的紫阳真火!”
明八笑了一笑,手上却没有丝毫停留,连番施为下紫焰升腾,水帘内光芒大盛。按理说水火不能相容,此时紫焰已经逼近上方的水帘,然而水帘不但没有反击,反而像是压根没有察觉到异常,仍如往常一样缓缓流动。高庸涵目光如炬,看出这是他有意收束紫阳真火,为的就是不断蓄势,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击水帘。当下不敢怠慢,将相应法诀一个个附到惜缘钵上,完全交由明八处置。
明八见状精神大振,知道高庸涵是真正相信自己了,点头示意之后身法陡然加快。护壁合着紫焰不住向外扩散,惜缘钵则随着他的身法开始旋转,到最后越转越快。惜缘钵这么一转,周围的海水扯动之下急剧翻滚,水帘随即收缩逼压,原先那层淡淡的波纹猛地发出数道蓝光。明八知道,斜梁洞禁制已然发动,当即止住身形大喝一声:“进!”闪身钻进护壁当中。
少了明八的全力压制,紫阳真火勃然喷发,就见无数紫焰拧成一股直冲而上!
这一下出手酝酿了足有数十年之久,终于极其痛快地全力击出,明八自觉是平生最完美的一击,因而大感得意。他早已将此刻情景想像了无数遍,眼下借助惜缘钵之力,将天枢道化符和源自炉鼎的法力悉数发挥出来,威力自是奇大无比。这一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灵力,手脚酸软之下索性躺在钵内,看着绚丽之极的紫焰狠狠砸进水帘当中,不由得放声大笑。
明八是千灵族老一辈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修为堪比丹泰常,惜缘钵又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极品法器,两者合在一处会有什么效果?
紫焰宛如振翅高飞的凤凰,一头撞进水帘当中,转瞬化作无数紫芒向四周散开,将幽暗的蓝光逼退。附着在水帘上的波纹旋即大震,跟着一声巨响,海底都仿佛被震的摇晃起来,水中竟而回响起山崩海啸一般的闷绝之声。与此同时,悔过岛附近的海水陡然炸起,凭空腾起数十丈,连带着附近的岛屿都被巨浪冲袭。至于那道已有数百年历史的光幕,则应声而碎,无数荧光四下飞溅,爆发出夺目的光华之后消失于茫茫夜空。
水帘虽由斜梁洞禁制幻化而来,猝不及防下却也禁不住这等强悍的攻击,紫焰所到之处,波纹瞬即退却,水帘登时破了个大洞。透过如同虚空一般的洞口朝外望去,外面是漆黑一片的死寂,不知还藏着什么厉害的杀招。至于洞口处,不但没有海水奔涌而来,反倒是水帘中的海水被吸得干干净净,而后一股阴寒的杀意从洞口涌入,径直朝惜缘钵逼了过来。
“这下糟了,外面是逆水池!”明八原本洋洋自得,见此情形登时想起了族中的传言,不禁面色大变。逆水池据说由丹书邻的炉鼎残片演化而来,池底直通断虹海海眼,水性奇寒无比,甚至超过冰沐原的洗剑湖。洗剑湖的水可将修真者灵胎冻僵,这逆水池中的水更胜一筹,怎不令人为之色变?
高庸涵早已躲进惜缘钵内,尚未来得及体味明八惊天动地的一击,就被疾冲而来的杀意惊醒,当下大喝一声,聚象金元**挥洒而出。他应变极快,耳听明八惊呼就知道,这股阴寒杀意非同小可,故而倾尽全力砸了过去。出乎意料的是,纯由灵胎阳火之力激发的聚象金元**,竟如泥牛入海一般,没有掀起丁点波澜,就被那破碎的洞口给吞了进去。
两人相视愕然,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股杀意已然透过护壁卷了过来。恍惚间,两人仿佛同时看到无数鬼爪迎面抓来,爪风直指自己的魂魄,当下齐齐发出一声暴喝,本能地挥掌击了出去。
一拳打出,高庸涵悚然而觉,急急收手却已不及,就听得明八一声惨呼,已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到钵壁之上。就在微一错愕之际,猛然觉得一股霸道的灵力直扑面门,一挥手洒出一道电光,同时抽身急退。所幸明八正自力竭灵力尚未恢复,这一下不过是强弩之末,高庸涵浑身一震接了下来。尚未来得及松口气,杀意无孔不入地钻进护壁当中,再度袭来。
适才那一下交手,像极了天子城外会间集那夜,在鬼脸的设计蛊惑之下,高庸涵和扶风余岳力拼时的情形。想不到当日的离奇遭遇,在时隔两年之后再次出现,高庸涵明白,这都是受到幽冥界的影响所致。当日之所以能逼退地府妖童,除了和扶风余岳联手之外,主要是靠狂尊法身救命,可是今天呢?
明八口吐鲜血,神情萎靡不振,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出手了。高庸涵虽则比起会间集时修为大增,然而从逆水池涌过来的阴寒,也远胜于当日鬼脸。更要命的是,本已退去水帘重新围了上来,动作虽然缓慢却异常凝重,光气势就已挤压的惜缘钵护壁不时发出爆响。斜梁洞的禁制,从最初的猝不及防中平静下来,开始显露出天地本源的威力。
高庸涵护在明八身旁,两手纷飞一阵急促地点画,连番拍出数道符篆,将杀意挡在身前。只撑了片刻,“啪”的一声脆响从护壁上方传来,高庸涵抬眼望去不由得暗暗叫苦,原来水帘已经附着在护壁之上。蓝光流动,原本应该是淡薄如雾一样的护壁,竟而浮现出一层金属光泽,显见已发挥到极致。脆响愈发密集,护壁渐呈不支之势!
这样子下去肯定不是办法,然则何以摆脱眼前的危局呢?
就在此刻,忽然吹来一阵狂风,无数黄沙骤然出现,眼前又回复到大漠景象。明八眼见局势危急,情急之下把幻境给扯了出来,希望能抵挡上一阵子。可惜事与愿违,天空中闪过几道蓝光,幻境便一扫而空,一点作用都没起到。
“嘿嘿,我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外面竟然是逆水池所在。”明八惨然一笑,放声喊道:“高老弟,此去地府路途遥远,咱们做个伴也可打发寂寞,如何?”
凌厉的杀意越来越盛,高庸涵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根本无暇理会明八的戏言。他早已练就了八风不动的气度,当此危局并未失去信心,仍拼命思索化解的办法。然而形势已不容他多想,惜缘钵终于支撑不住,护壁催山倒柱般四散裂开,水帘随即倾覆而来。
高庸涵犹自不愿认命,大喝一声:“地发杀机,龙蛇起陆!”聚象金元**倾力而出,竟生出龙象之威。就在这濒临绝境的当口,终于突破地发杀机第三重境界,一跃而到了第五重。只是以这么一种危险的方式修行,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苦笑!
聚象金元**虽是玄门正宗极高明的法术,地发杀机第五重境界更是玄元宗立派以来,鲜有人达到的高度,这一击何等厉害!
可惜,今天的对手不是修真者,不是任何一种生灵,而是幽冥界和厚土界合力造出的斜梁洞!人力有限,而天地无穷,这一击就算再厉害十倍、百倍,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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