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层层法阵护持的道祖崖七重天,九大修真门派之首的丹鼎门重地,居然被人暗中潜了进来,并且连宗主丹泰常都莫名其妙地遭人暗算,简直称得上是骇人听闻。别说外人,就连千灵族内部都有许多人不敢相信,这个噩耗是真的。这件事对于修真界的影响究竟有多大,目前还未得知,自二十多年前拓山殒命东陵道之后,如今丹泰常的死讯,怎么说都绝对可以算作是修真界二十年来最重大的事件。
便在当天,丹鼎门彻底封锁了道祖崖,门下数百名修真高手从七重天开始层层搜索,务必要找出凶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一方面,智宇真人自忖没有服众的威望,当此紧要关头,毅然亲赴八重天,请出了闭关已达数百年之久的三位师祖。
这三人的辈分很高,以至于后辈弟子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原名,只用法号来称呼,依次唤作灵殊上人、灵象上人和灵契上人。此三人乃是丹娄的亲传弟子,真正算起来,比玄明盛世时鼎鼎大名的智行一还要高出一辈,到如今均已有六七百岁的高龄了。三人曾经历过厚土界的前几次大乱,年事虽高却是老而弥坚,一出关便严令各重天紧守高台法阵,非有特令不许擅自出入。跟着一连窜命令流水般发出,用雷霆手段硬是将惶惶不安的情绪给压了下去,顿时把道祖崖的大局给稳定了下来。
接着,三人将门下重要人物全部召集到七重天,商议一系列大事。当务之急,并不是给丹泰常发丧,而是先要弄清楚背后的黑手有可能是谁。这一类暗杀通常都有极深的阴谋在里面,从对方一击得手的情形来看,谋划刺杀一事肯定已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否则以丹泰常的修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为人所乘?再有一点,丹鼎门内部倒底有没有人与此事有关,也就是说,丹鼎门之中有没有奸细或者叛徒!
“我们三个闭关已有两百多年,时过境迁,如今对于世事已经有很大的隔膜。”灵殊上人面色凝重,沉声道:“你们说一说,这件事会是何人所为?”
“启禀师祖!”智宇真人在丹泰常闭关清修之后,暂摄道祖崖一应事务,出了这么大的漏子自然是难逃其咎。不过此时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所以尽管心中悔恨交集,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处置后事,一天下来已尽显憔悴。听了灵殊上人的问话,沉吟着答道:“历来不管发生什么大事,我们一向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置身事外,哪怕是盛世衰亡之际,也不曾和其他门派有过什么过节。这三十多年来,厚土界暗流涌动,其间似乎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崛起。我以为此次惨剧,应该和玄元宗宗主拓山遇害一事相同,均是那股神秘势力所为。”
“哦?神秘势力?”灵殊上人和灵象、灵契相视一眼,接着问道:“这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你细细说来。”
“是!”智宇真人当下从目桑的离奇失踪开始说起,将历年来厚土界所发生的大事,以及一些悬而未决的疑案统统讲了一遍,其中自然少不了玄元宗的没落和重始宗的盛气凌人。丹鼎门虽然始终保持一种超然的态度,但是并非像修真界所认为的那样,对于世间之事漠不关心。既然生存在厚土界,而且四周异族环伺,兼且修真界同样是错综复杂的局面,千灵族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自从目桑失踪、拓山殒命之后,每件事的背后都总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虽然掌教师兄也暗中派人查探,可是却始终没有头绪。”智宇真人皱眉道:“我曾和师兄私下说起过此事,总觉得现在这种局面,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灵殊等三人越听越是心惊,想不到如今的局势已经败坏如斯,禁不住摇头叹道:“想当年玄元、重始二位道尊何等风采,世人皆以为玄明盛世的开创,足以给厚土界带来千年的太平。哪里想得到,不过才四百余年就烟消云散,令人扼腕!”
“照你这么说,这次刺杀便是这股神秘势力所为了?”说话的灵契上人,他不像灵殊那样喜欢追抚古今,他最关心的是如何尽快找到真凶,这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问到了点子上。
“究竟是不是那股神秘势力,我也不敢肯定。”智宇真人想了想,缓缓答道:“不过除此之外,似乎再没有哪个宗派会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恶行出来!”
“只怕未必吧!”说话的是一个须眉洁白的老者,看上去竟比灵殊等三人还要苍老。那人毫无千灵族人特有的潇洒飘逸,一脸凌乱的胡须十分邋遢,一身蓝袍油腻无比,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那人大大咧咧地站在一众同门当中,显得格格不入,可是他本人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听了智宇真人的话不禁大摇其头。
此人正是丹泰常等人的大师兄智空大师!他生性懒散,除了对卜艺相学之类感兴趣,能为之废寝忘食之外,无论做事还是教徒弟都不大上心,所以尽管身为大师兄,平日间并不怎么被一众师弟信服。只是他性子恬淡,又没有什么架子,加上几乎从不与人发生争执,在丹鼎门内也颇有人缘。在这么一个非常时刻,一向不爱与人争辩的智空大师居然开口反对,一下子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人人都想听一听他有何看法。
“智空,你怎么看?”灵殊上人一见智空的模样,不禁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实在想不通堂堂丹鼎门第七十八代大弟子,怎么会如此不修边幅,哪里还有半点高手风范。
“这些年来重始宗倒行逆施,不知做了多少坏事,就算这一次跟他们没有什么关联,只怕接下来也会对付咱们。”智空大师张着一对惺忪睡眼,颇有深意地看了智宇真人一眼,续道:“不管那股神秘势力倒底是什么来头,总之重始宗在历次变故当中获利极大,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智空的言下之意大家都听得十分清楚,只是这么直言不讳地提及重始宗,倒让人颇有些意外。能在大厅内议事的,都是丹鼎门内有身份有地位之人,每个人对于局势都有相当深刻的认识,对智空大师的这番言论自然各有各的看法。众人虽没有开口,但是从大多数人的神情来看,大家对于重始宗的印象的确不怎么好。
“大师兄说的是,不过——”智宇真人心里很清楚,这位大师兄一向和自己不对路,尤其是这些年当中,宗主丹泰常越来越倚重自己,无形中与许多师兄弟都有些疏远了。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况且还有三位师祖在上,智空一反常态当面反驳,令智宇真人隐隐感到一丝不妙。一念及此,当即摇头道:“大家别忘了,丹意师弟现今是重始宗大天师,有他从中疏导,重始宗怎么可能会对我们下手?再者说了,这十几年来,重始宗何曾对我们丹鼎门有所不敬?”
“当年的原界帝君一开始也还不是一样,可后来呢?”智空冷笑道:“丹娄祖师遭人暗算,至今都不知道是何人所为。这一次的变故,和上次何其相似,难道你忘了么?”
丹鼎门在修真界的地位,乃是由仙界之主亲自确立,即便是狐晏下凡之初,以上仙之尊也对丹鼎门礼遇有加。可是后来随着局势不断恶化,狐晏乖戾的性格暴露无遗,尤其是自封原界帝君之后,当真称得上是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搞得整个修真界人人自危。在对人族天机门和栖绵族拙木台横加打压之后,又将目标对准了炎焱族焰阳宗,短短十多年便连番掀起恶战。那时天下大乱,丹鼎门再想要独善其身已然没有可能,当时的宗主丹娄便接到了原界帝君的法谕,要求千灵族举族归顺。
这个要求对于千灵族、对于丹鼎门而言,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丹娄情知不能硬抗,所以婉言回绝,随后便惹来了原界帝君的恼怒,以至于当时的千灵族人轻易不敢离开星河屿和悬空岛,同时还得全力防范可能到来的战乱。鉴于形势危急,而且狐晏颇多倒行逆施之举,丹娄通过仙界留下的法阵,将厚土界的事情禀告给仙界。就在此事过后不久,丹娄被人发现倒在了道祖崖九重天,凶手是谁至今都没人知道,只能暗中猜测是狐晏所为。
这一段往事,在座的所有人都知之甚详,尤其是灵殊三人更是亲身经历了那段时间,所以智空大师此话一出,人人均为之动容。其实在丹娄死后,还有一件事令丹鼎门惊惧不已,那就是仙界之主在悬空岛建成之际,亲自放置的九界道祖之遗物贝叶宝鼎,同时消失。贝叶宝鼎几乎可以算作是修真界最引人瞩目的法器,除了本身的法力被传得神乎其神以外,宝鼎的地位和影响也是至高无上的。为了维护丹鼎门的地位,同时不至开启宵小的觊觎之心,只有将这件事作为机密隐瞒下来。
狐晏的离奇失踪使得局势失控,导致了其后更大的混乱,但是悬空岛和星河屿却因此转危为安。等到混乱稍微平息之后,丹鼎门秘密将机关学的一代宗师燕孤斋请到道祖崖,请他仿造一个贝叶宝鼎出来。燕孤斋乃是精铸鬼工流的开山祖师,在机关术数方面可称得上是天纵奇才。几经反复,最终结合丹鼎门的炼化之术,穷数十年之功制出了三个宝鼎,而他本人也因为心神耗费过度,不久之后便盍然而逝。
不过假的终归是假的,虽然燕孤斋做出来的贝叶宝鼎威力极大,绝对是当世首屈一指的法器,但是比起原物来相差何止万里。这便是天机峰一战中,宝鼎被云霄瓶击败的缘由所在。这件事纯属意外,因为丹泰常绝对想不到,高庸涵手上居然有仙器,而智宇真人也是在此事之后才获知了内情。而有关贝叶宝鼎的来龙去脉,仍旧作为核心机密,将继续隐藏下去。
众人虽然不知道贝叶宝鼎的秘密,但是对于智空所言均不住点头,灵象上人插嘴道:“智空说得没错,不管重始宗是什么想法,咱们总不能将希望放在外人身上,还得靠自己。”
灵殊三人是知道贝叶宝鼎一事的,情知没了宝鼎,丹鼎门就等于少了一道最坚实的屏障。这一点和天机门有些类似,天机门能依靠元门仙石挡住狐晏,那么少了贝叶宝鼎的丹鼎门,又如何与潜在的敌人抗衡呢?听了灵象上人的话,灵殊点头道:“不错,求人不如求己!”
师祖既然发话,智宇真人也无可奈何,惟有点头称是。
“众弟子听令!”灵殊深吸了一口气,面容一整,随即朗声道:“向各大门派派出使者通告噩耗,搜寻凶手同时全力查访那股神秘势力,道祖崖所有法阵统统开启,严加戒备!”
“谨遵师祖法谕!”众人轰然应诺,便即转身离去,便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厅外传来:“掌教之位呢,莫非就要这么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