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古溪的感动毋庸置言,除了不住地道谢之外,只能叩首说一句话:“这件事之后我如能苟活,必定供一个长生牌位,**祈福高帅长命百岁、顺心如意!”
话语中带有些许哽咽,而闻者却并无欢喜之情。高、审二人始终都没问明古溪和黄氏的关系,因为这已不重要,能帮助弱者,令二人欣慰之余更多的则是辛酸!修真界和世间的关系,更多的只是某种程度上的利用,他们两人对于这一点可能并不明了,只是依据自心的善良,将其想像为是能力上的差异而已。
审香妍经此一事,明白了许多道理,如果说起初她还是怀有初涉江湖的好奇想法,那么此刻,她无疑意识到了很多修行的非凡意义。而高庸涵则更进一步,他想的最多的是,修行的目的也许并非完全为了自己,其实也可以为世人尽心谋利!真正说起来,普通百姓的疾苦,兴许才是修真者真正应该面对和正视的,只是这么一来,仙界又为何存在呢?世间如此多的辛酸苦楚,仙界置若罔闻又是为何?这个问题太深、太大、也太空泛,内中的点点滴滴又有多少人注意到了,这不是哪一个人所能改变的,惟有暂时放下。
有了高庸涵的这个保证,明古溪明显轻松了许多,不知不觉间,三人离大队已经落后了一大截。巨磷川特意在前面专程等候,待三人近前,朗声笑道:“二位大师,明先生,咱们加快脚步,在明天入夜之前赶到龙门镇。”
“有劳有劳!”高庸涵笑道:“是我疏忽了!”
“大师客气了!”巨磷川十分恭敬,他是源石族人,也是一个直性子的人,他很清楚要不是有高、审二人相助,整个商队三四百号人昨夜已经全部葬身于山岗之上。源石族人天性率直,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和铁南已经说妥,到了龙门镇再重重感谢两位大师。”
尽管人族和源石族之间有过多次冲突,但是十多天的相处,高庸涵对他们那种直爽很是欣赏,听到巨磷川句句不离“大师”二字,当下笑道:“巨头领不必如此拘礼,我和舍妹虽然学了点法术,但是绝担不起‘大师’的称呼,你叫我高老弟就是了。”
巨磷川看高庸涵其意甚诚,感到有些为难,拍了拍脑袋大嘴一咧:“那好,我就称你们作高先生和审姑娘,另外你们也不用叫我什么头领之类的,直接叫我老巨好了。”
“行,老巨就老巨。”说完四人同时哈哈大笑。
巨磷川昨夜被朔金齿咬伤,身上有多处破损,尤其是胸前一道伤痕,几可看见内中的石魂,审香妍十分好奇,抬头问道:“老巨,你伤的这么重,不碍事么?”
“我们的身体都是用岩石拼起来的,只要石魂没事便没什么大碍,到时候再加一些岩石,打磨一下就可以了。”
“这里遍地都是石头,怎么不用呢?”
“哈哈哈!”巨磷川伸手从地上拔出一块巨大的岩石,手上一使力,那块岩石纷纷破碎,跟着摇头道:“这些石块质地不好,等到了龙门镇那里,专门有一个石料场,是我们源石族修补身体的地方。”
“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审香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难怪都说源石族人喜欢收集灵石,果然是用来修补身体的。”
巨磷川笑笑不答,四人很快追上大队,当夜宿营时,大家小心了许多。可以说除了审香妍和明古溪以外,无人知道这是陶慎言的暗中偷袭,但是经过惊心动魄的一夜,众人对于朔金齿的凶猛是深有体会了,所以这夜防守的极其严密。铁南亲自带着剩余的手下,几乎把附近的巨石全部起了出来,里三层外三层将营地围得严严实实,并安排了好几队人手四下巡视,以便能随时做好应变。
高庸涵也不敢怠慢!这张法阵图事关万仙大阵,陶慎言既已亲自出马,昨夜失手定不会善罢甘休,况且敌暗我明,所以更要小心。于是找到明古溪,翻箱倒柜,总算在一个死去的行商遗物中,发现了十多杆小令旗。这些令旗都是极其普通的那种,旗杆和旗面都是很一般的材料,杏黄色的旗帜上只有一个红色的“令”字,是俗世间的道士和术士用来招魂用的。
高庸涵将就这些令旗,在上面重新画了一些符篆,然后按照左三右四的排列,在石墙外侧插下了七杆令旗,布了一个铁旗阵。审香妍也没有闲着,问清楚了铁旗阵的用处之后,又在七杆令旗上,分别注入了一些灵光。
众人对于高庸涵和审香妍二人,已经有了一股近乎盲目的信心,看见这七杆令旗,虽不知这是什么阵法,无形中也安心了不少。可是今夜却出奇地平静,除了间中偶尔传来的几声吼叫,连一只朔金齿的影子都没见到。在提心吊胆中,迎来了第一道曙光。
一大早,随着巨磷川的一声吆喝,营地再次热闹起来。商旅们收拾行囊,杂役们归整土犀兽,铁南等人则去掉营地四周的巨石,忙乱了小半个时辰,重新集结成一列,浩浩荡荡朝龙门镇进发。
高庸涵对于昨夜的平静,犹有几分疑虑。按照巨磷川和铁南的描述,朔金齿多是晚上活动,陶慎言既然可以操控这种怪兽,不可能不知道昨夜是龙门镇之前最后的时机。可是他居然能隐忍不发,莫非想在龙门镇下手?
将这个疑虑一讲出来,明古溪就大摇其头,边走边说:“朔金齿压根就不敢靠近龙门镇,至少在方圆五十里之内,这些怪兽是绝不会出现的。所以陶氏宗主即便是出手,也不可能借助朔金齿。”明古溪显然对朔金齿惧怕到了极点,所以越是接近龙门镇,心头越是踏实,言语中不免流露出几分想要尽快赶到龙门镇的急切。
审香妍接口问道:“这是为何?以朔金齿的强悍,难道说龙门镇还有更厉害的应对之法么?”
明古溪笑道:“审姑娘,你从没来过西岭戈壁,有些事可能不太清楚,这其中有一个原因在里面,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龙门镇自古所无,是源石族在西岭戈壁开始采掘灵石以后,随着商旅行人的日益增多,尤其是黄氏商行的涉足,才渐渐形成今天的规模。龙门镇四周分布着大小数十座矿山、矿洞,里面真正负责开采的,并没有多少源石族人,而是一些色彩斑斓、丑陋之极的大虫子。这些大虫子单论起来,其凶残之处比之朔金齿更加令人生惧,也不知源石族是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将其驯化、役使。
听到这里,高庸涵心中微微一动,对明古溪口中的那些“大虫子”,感到非常好奇,暗暗与焚天坑联系了起来。不过要想了解真相,只有待抵达龙门镇后再说,于是继续听下去。
这些虫子生命力十分旺盛,而且天生好胃口,只要是活物,无论什么都能下肚,要不是有源石族人管束着,过往的商旅只怕都会成为他们的口中之物。据说有那么几次,几队朔金齿无意间闯入龙门镇的范围,结果惊动了那些大虫子,被吃了个干干净净,就连源石族人事后也是暗暗心惊。
“明大叔,朔金齿真是被那些虫子给吃了?”审香妍和朔金齿交过手,对于它躯体的坚硬致密深有体会,实在是很难想像,这么一种堪比铁石的怪兽,也会被别的怪兽给“吃了”。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世间的事很难讲!”明古溪摇摇头,神情间也似有些难以置信,继续说道:“说来也怪,那些虫子可以分泌出一种黏液,能将朔金齿的表皮全部腐蚀掉。另外,源石族之所以役使这些虫子,据说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因为开采了几百年,现在的这些矿道越往下越难挖了。”
“怎么个难挖?”高庸涵直觉地将这件事,和自己要寻找的息壤联系了起来。一路上他并不是不想打听,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而且息壤之事连修真者都知之甚少,所以更难以启齿。此时明古溪言者无意的一句话,令他顿时生出了几分希望,当即追问。
“具体的就不知道了,我还是上次经过龙门镇时,听老巨和他的族人在闲谈中提及,说是越往下挖,沙石泥土越硬,就算是源石族这么大的力气,都很难掘进。而且更奇怪的是,到达一定的深度以后,不管每天挖走多少土方,到了明天早上一看,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化。所以——”明古溪的声音突然降的很低,略有些神秘地说道:“他们源石族内部都有一个看法,说西岭戈壁底下一定埋有什么宝物!”
审香妍一听心头狂跳,不由自主地望向高庸涵,高庸涵也几乎可以确定,明古溪所说的那处矿道下,极有可能就是息壤所在。想到困扰七虫族四百多年的存亡大计,化解的关键就在眼前时,饶是高庸涵心志坚毅,也忍不住有些激动。
明古溪初时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正容道:“高帅,你可是对这地底下的宝物有什么想法?”明古溪虽然没什么修为,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倒很厉害,单从二人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对这个宝物知之甚详。吃惊之余,转念一想就释然了,身为一个修真者,对宝物有希求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他们对自己有恩,当下便打算在此事上尽一份心力。
“不错,这件宝物事关数万生灵的性命,还请明大叔指点一二!”既然被明古溪看了出来,高庸涵也没必要再隐瞒,当即承认。
“哦?”明古溪原以为高、审二人只是对这件宝物感兴趣,不想其中还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肃然道:“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但是细节就无人清楚了!这里毕竟是源石族的地盘,而且他们一向对于灵石宝玉看的很重,更是将这件宝物视为禁脔,所以要想起出宝物只怕很难!”
源石族天性不擅作伪,尽管族中的修真者一再告诫,要族人保守秘密,这件事还是慢慢流传了出去。不过多数修真者对此嗤之以鼻,试想,谁会把自家发现的宝物,就这么轻易地说出去?况且以源石族对于山石的天赋,足足挖了不下六七百年,至今仍一无所获,如果真有宝物的话,那这件宝物也未免太神奇了一点。曾有一些修真者怀着猎奇的想法,暗中潜入。但是整个西岭戈壁底下,无数的矿道纵横交错,甫一入内如入迷宫,而且地底还有成群结队的大虫子,可谓是危机四伏,到最后都是铩羽而归。其间颇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源石族修真者,并没怎么出手制止潜入者,这也更加坐实了宝物的说法,不过是谣传罢了。
“这么看来,这个说法好像不太靠得住?”审香妍听了,不免有些泄气。
“不然!”明古溪沉声道:“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宝物具体在什么地方,但是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确定真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