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十二街,天子脚下一条街。
吃喝玩乐购一站式全方位服务商业街,就是这条街。
王昊虽然不明白如此繁华的街,为何叫横十二街,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很繁华的一条街。
再繁华的街,对王昊来说也就是看看,因为他没有闲钱去买东西,也不能给阿白买。
横十二街车水马龙,杂毛马又偏偏生的高大,拉着一辆车厢实在是不方便。王昊只能忍痛将其寄在一家客栈。
王昊拉着阿白瘦弱的小手,走在街上。
以前上学的时候,王昊的语文不好,有一个词语形容人很多,脚后跟碰脚后跟,肩膀碰肩膀。
王昊只记住了意思,忘记了这个成语是什么。
他紧紧的拽着阿白的手,不让她消失在拥挤的人海之中。
忽然,他感到手中的小手传来一股阻力,王昊下意识的回过头去。
阿白的目光看向的是墙角一个乞丐,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眼神涣散。
长安的深秋也是深秋,丝毫不会因为其大都会的地位而暖和些许。所以王昊和阿白看到乞丐在瑟瑟发抖。
阿白把目光投向王昊,没有说话。
王昊能读懂。
“我们初来乍到,有心无力。”
阿白没有说话,还是看着他。
“或许只是一个骗子,说不定晚上就会摇身一变,成了留恋青楼的老爷?”王昊继续劝道。
阿白没有说话。
再一再二不再三,王昊稍微一用力,就要拽着阿白向横十二街的某一方向走去。
往常王昊拽着阿白走的时候,阿白都会很顺从。
所以这一次也很顺从,没有任何的阻力。
但是王昊眼前始终飘过阿白的一双眼睛,带着一丝怜悯与哀求。
王昊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停下脚步,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块碎银子,道:“买七个包子,给他两个,我们留五个。”
阿白先是表现出一阵疑惑,而后释然,脸上浮现出笑容,接过银子,向着不远处的包子摊跑去。
王昊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面容平静。
然后脸色剧变。
来不及细想,王昊闪电般的从身后抽出那把黑到发亮的弓,闪电般的搭上箭,闪电般的射出。
一位胸脯雪白一大片一大片的贵妇,发丝被缭乱。
一位持剑的青年剑客,眉毛动了动。
一串糖葫芦,莫名出了一个洞。
伴随一生哀鸣,一匹骏马轰然倒地,在地上不断抽搐,不多时便已毙命。
而马上的主人,更是因为惯性被掀翻在地,向前滑行数米,撞翻了好几个行人方才停下,再抬起头时早已是鼻青脸肿。
王昊丝毫不管自己这一箭对横十二街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他的眉眼闪过的都是毫不掩饰的杀机,就像在十万大山下看到掠夺村庄的西辽马贼一般。
十万大山下的灌木林都无法阻止王昊矫捷的身姿,更遑论横十二街早已空出来的五马大道。
几个健步,王昊冲到阿白身前,仔细观察确定阿白无事,这才注视着躺在地上的人。
“狗杂种!”摔下马的人见王昊手上拿着弓,顿时明白就是这小子射杀了自己的爱马,然后让自己当众摔下马,出了个大丑。
王昊面无表情,只是盯着他看。
“草尼玛,你死定了!”那人站了起来,指着王昊骂道。
王昊举起弓,搭上箭,缓缓的对准了个人的嘴。
那人浑身一个哆嗦,这才想起,自己骂的那个人,方才可是一箭射死了自己的马。
“我是恭王府的管家,你要是杀了我,朝廷一定会诛你九族!”
那人忙不迭的曝出自己的名号,同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在长安城内,各大王府的管家虽无官职无爵位,但仆凭主贵,是以一旦曝出王府管家的身份,几乎所有人都会给个面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是,几乎并不代表着全部。
“我家里人都死没了,就这么一个亲人,方才你还差点撞着她。诛我九族我没有意见,不过你得先死。”
王昊说这句话的时候仍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是鬼魅一般,不带人类的感情。
“我是恭王府的管家!”
“你差点撞了她。”
“你得罪了恭王府,死无葬身之地!”
“你差点撞了她。”
然后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管家的脸都白了,他万万没有想到,恭王府根本不被对面的小子放在眼里,往常一试就灵的身份,此刻却像催命符一般,又变成了随时射穿心脏的利箭。
“算了吧,少爷。”
一直没有说话的阿白,此刻开口了。方才苍白的脸色暂时恢复了红润,手中还紧攥着王昊给的碎银子。
王昊手中的弓与箭始终没有落下,对着管家,转头看向阿白。
他能读懂阿白的眼神。
所以他放下了弓与箭。
“哼!算你识相!”
见指着自己的利箭挪开,管家如释重负,心头的重石终于落地。在他看来,王府管家的身份还是有用的,那个狗杂种只不过是碍于面子做做样子而已,并不敢真的杀了自己。
“在长安城,别说杀你,就算把你身边的小姑娘卖到青楼,让大老爷们****,只怕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管家愤愤的说了一句,由于独自出门,没有人搀扶,再加上体态臃肿,所以看起来有些滑稽。
阿白听到这句话,脸白了。
吓白的。
王昊开口了。
“我错了。”
对于王昊的道歉,管家很满意,看来狗杂种已经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争得过恭王府,所以想通过道歉的方式争取自己的原谅。
南唐人尚武,用王昊家乡一句话的说就是“能动手尽量别吵吵”。
但是动手也得有个规定,尤其是天子脚下,长安城内,无论是武斗还是械斗,需由官府报备确认之后,方可进行。否则,将视其为聚众闹事,轻者杖脊二十,重则杖脊五十。
杖脊二十大概就废了一半了,一般人杖脊五十,肯定到三十几的时候就回归大明天的怀抱了。
还有一个办法,如果事发突然,一方可割断衣袖,以示挑战。这是普通的挑战。
如果是死斗,则需在胸口划出带血一刀,以示死志。
不用担心有没有人接受挑战。南唐人尚武并非说说而已,这是南唐立国的根本,是南唐人敢自称为大唐的资本。
一旦有人割袖或划胸,就算被挑战的人不接受,事后如果发生死伤,双方也不会负责任。
王昊此时从袖口抽起刀,朝着自己的胸口轻轻划了一刀。
方才盛气凌人,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管家,看到王昊的动作,脸色煞白,比阿白还要白。
这管家常年生活在长安城内,对于各种决斗司空见惯,自然熟知王昊的动作意味着这场挑战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管家很害怕,又觉得很不值。
他是堂堂恭王府的管家,例钱丰厚,出门在外又受人尊敬;而挑战他的,只不过是一个衣着破烂,一看就是来自边关或者外国的穷苦少年,价值根本不对等,所以这场挑战在管家来看根本不公平。
但南唐不管你公不公平,只要有人发出死斗的挑战,那就算数。
管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打算跑。
只要跑回恭王府,就算南唐尚武,官府支持死斗,管家相信官方也不会去触恭王府的霉头。
规矩再大,大不过权力。道理再强,强不过拳头。
早已有巡捕闻讯赶来,却只看到王昊举刀划胸的举动,心下知晓此事大概轮不到自己管了。
但是他们看到前方仓促逃命的肥胖身影,顿时神情一僵。
长安城内胖子很多。但是那种体型,并且还穿着那种衣服,再加上躺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的宝马,再加上巡捕们的第一感觉,那么,那个胖子,只可能是恭王府的胖子。
按理说事情已经很明朗,不管那少年有理无理,只要面对恭王府,那就是无理。
那么就应该被拿下,投入大牢。
然而南唐人印到骨髓里的尚武情节,又让诸位巡捕感到为难。
一边是现实与利益,一边是理想与信仰。
那么按照南唐人的做事风格,就在一边看热闹吧!
王昊一步一步的跟在管家身后,手里的弓微微上抬,保持自然的姿势,又像是随时都会举起,射出要命的那一箭。
他的身后,跟着阿白。
她没有阻止他,因为她知道当他划下那一刀之后,他做什么,她都会跟着。
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总会爆发出无穷的潜力。
管家虽然被摔的七荤八素,但是在见识到王昊一箭射死一匹马,又举箭瞄准自己的时候,他爆发了自己的小宇宙,速度竟隐隐与王昊持平。
再加上横十二街是长安最为繁华的街道,没有之一,之前空旷的街道竟然重新挤满了看热闹和不明所以的人。
王昊有些追不上管家的身影,他有些焦急。
这里是长安,不是十万大山。
十年前他的确在这里住过,但毕竟是十年前。
如果被管家走丢了,再想找到他无异******捞头发。
然后他隐约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唉哟”,以及几声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