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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山月不知心里事

是夏。夕阳无限好。

落日镕金,暮云合璧。

暮色余晖将迎风轻摆的梧桐树镀上了淡淡的橘黄。

枝叶掩映下,有少年一袭夏季校服,背着双肩包,疾行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不多时,便轻车熟路地拐进了声势渐弱的菜市场。

黄昏偃旗息鼓,少年再次踏上街道已是华灯初上。

暗黄的灯光下,行人愈发的少,大多行色匆匆,彼此间相隔不远的身影,隔着模糊的惆怅。

少年将买来的熟食和蔬菜换到左手提好,空出的右手自裤兜里掏出一张覆盖着塑料薄膜的准考证。虽然在路灯下闪着微弱的光,于少年而言却如温暖明亮的火炬,照亮了那张充满希冀的脸庞。

这张高考前夕下发的证件上,有少年名洛城,就读于江蜀地区一偏远小镇镇中心的一所名不经传的高中。证件照上,少年一头利落短发,五官棱角分明,肤色白净。戴无框眼镜,纯净的眸子透着睿智,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美中不足的是青春在其脸上印下了深浅不一的吻痕,却更增添了几丝青春气息。

今日已是高考前夕。回首那段高三的时光,深沉的如同陷入汪洋的旧轮船。

人言高三如虎,皆谈之色变。在洛城看来,令人绝望的并不是源源不断的讲义考试本身,而是一成不变,周而复始的枯燥生活。若无对大学生活的憧憬以及远大理想的支撑,多数人只怕早已路遥马亡。

洛城虽不喜被高考操纵自己的命运,但环境使然,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努力改变自己,争取实现时间的最大化利用。

当别人在兵荒马乱的晚自习上,在耀武扬威的题海中苟延残喘,他却刚跑完步回到座位上,缓一会儿后,用更清明的脑袋去记住更多的知识。

当别人在熄灯后的被窝中,在应急灯的光线下撑着深不可测的夜,死磕单词书或速记本,他也才吹完夜风,看完夜景,然后施施然上床睡觉,以保证舒适充足的睡眠。

高考让他知道,再不堪的困境中,自己也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能面对更远更长的未来。

然而世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洛城的成绩并非一帆风顺。

每当这时他会安慰自己:世上之事,庸人自扰之,大可不必为此失意,只要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

由是谓:定者,对境无心,八风不能动。虽业识纷动,而性净自若,方能活的自在。

有道是知足者常乐,洛城也算半个知足者。原因无他,洛城平生有三大憾事。

其一,洛城不可避免地被讲义与黑板严重腐蚀了视力,使其在运动中束手束脚,无法挥洒自如。

洛城尝试着不戴眼镜去看这个世界,他看到了路人一张张辨不出悲喜的模糊不清的脸;看到了周遭被放大了的,似在步步迫近的虚张声势的植被;看到了脚下的柏油路面融成了灰色泥泞的汪洋择人而噬。

他不知这些,到底是这个世界的真相?还是自己臆想出的幻象?

其二,常道生命是悲苦欢娱及至善至美的人间亲情,可后者似乎与洛城无缘。

其父洛久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行千里与否洛城不知,只是每每洛久回家,床上一躺便到了翌日正午,想必定是疲乏的紧。

虽然对父亲夜行之事大为不解,可洛城从未想过窥探究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有些秘密注定只能自己独享,否则只会徒增烦恼。

何况洛久平素寡言少语,对什么都是不闻不问,父子二人仿佛横亘了无数的距离。

屋檐之下,同室之中,彼此之间,形同陌路。

其三,自记事起,洛城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

他依稀记得少不更事时曾为此问过父亲,却迎上了一双野兽般通红的眼睛。只捎一眼,便两股战战,被掏空了所有的勇气,再不敢去看。

此事就此作罢,当为憾事之最。

但是一直以来,洛城并不怨那未曾谋面的母亲缺席了自己十八年的生命,在诸事尚未尘埃落定之前,妄加猜测只会自寻烦恼,只有真相才最具说话的权力。

再者,洛城早已习惯了独自生活。

他享受独处的时光,容易看清时间,容易看清自己。

这世间,总有些路,再长再远,也得一个人独自走下去。正是:山月不知心里事,冷暖自知。

幸而洛城未经别离,未尝过相思之苦。只是阴晴圆缺终有时,悲欢离合总难免,也不知这到底是幸事还是憾事,只待来日方长再作分晓。

“成败在此一举!”望着远处渐渐暗淡下来的天光,洛城将准考证塞进口袋,眸中似有黑焰燃烧,全然不复平日里事不关己的淡然。

其实洛城只是把他的心事和热血隐藏的很好,最多在独处的时候一闪而逝罢了。

他认为将心事和冲动写在脸上实在是愚蠢的行为:你对世界的不满也许能影响周围的人,但也仅仅是让其对你疏远鄙视罢了。背负这样的情绪,你永远都改变不了这个世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现世安宁,岁月静好。这只是平凡的生活,属于普通人的生活。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洛城或许仍会这般平凡却不自知的生活下去。可是,没有如果。

因为世事难料,永远无法预知下一秒。一如接下来发生的事,完全出乎了洛城的预料。

(敲下高考二字,止不尽的唏嘘。以上皆是个人生活感悟,孰是孰非,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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