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又从山底爬上来,亚桃终于寻见了大路,精疲力尽的靠在路边的歪脖子柳上,喘息着。歪脖子柳树心已经腐烂,从龟裂的树皮里流出了粘液,像垂暮的老人在流眼泪。
亚桃心里害怕,担心再碰上日本鬼子,心悸的要命,耳边产生了幻觉,又听见了鬼子呜嗷的怪叫声和呯呯的枪声。
但眼睛告诉亚桃,不是幻觉,有车队,马队,有日本兵!大路上尘土飞扬,瞬间由远及近。
三轮摩托车呜嗷的鬼叫着冲了过来,卷着烟尘一下吞没了亚桃,险些把她撞到。
亚桃见过几回这呜嗷怪叫的家伙,坐在壳篼子里的都是带着招风帽,穿着黄皮子的日本鬼子。
一辆刚过去,又从后面窜上来三辆。
亚桃慌忙后退,还没来得及躲起来,三辆摩托车呜呜怪叫着,打着旋,嘟嘟冒着青烟,把她圈在了中间。碾得地上的沙石飞了起来,打在了她的脸上。
“那你哦死特一路?”(干什么的)从摩托车里跳下来一个日本兵,手里提着枪,用枪管指着亚桃叽里呱啦大喊大叫。
亚桃惊慌的连连后退,不知道日本兵叽里咕噜说的啥,只听见你死,我死的。
另外几个日本兵也跳下来,纷纷怪叫。
亚桃一句也听不懂。
马队踏踏赶了上来,几个日本兵叽里咕噜朝队伍里嚷了一通,一个骑马的日本人过来,也没下马,端坐的马背,穿戴的和几个兵鬼子太不一样,是个联队长。
他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扶着腰间的长刀,看着亚桃,微微笑了一下,不像刚才那几个日本兵那么叫嚣,慢条斯屡的说:“是个姑娘嘛,脸蛋还是不错,居然穿的这么破烂。”声音很柔和。
亚桃惊愕的抬起头,看着冲她说中国话的家伙,紧紧的揪着裂开的衣襟,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希望这个会说中国话的日本人能帮自己。
“我能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有吃有穿,又不用干活,你愿不愿意?”联队长咧嘴笑了一下,帽檐下的眼睛叽里咕噜的转。眼神像钻到亚桃的衣服里去了,使她感到不自在,心跳得厉害,连连摇头。
“女人带走,男人杀掉。”路上继续向前行进的马队里,一个中尉冲联队长暴躁的喊了一句日语。
围着亚桃的日本兵,迟疑的看着骑在马背上的联队长。
联队长又看了亚桃一眼,冲几个日本兵点头,一勒马缰,调转马头,跟上了队伍。
日本兵哇哇大叫,兴奋起来,饿狼一样,扑上去扭住亚桃,拉胳膊抻腿,抬起来就往摩托车上拖。
哈哈狂笑着,用僵硬的汉语混合着日语,大叫着:“库达瓦够路,库达瓦够路,花姑娘,花姑娘。”
亚桃惊恐的尖叫挣脱着,噗的一声蹬掉了一只凤鞋,露出了娇俏的小脚,穿着白色的布袜。
几个日本兵粗鲁的把亚桃塞到摩托车上,满嘴咕噜咕噜说着日语,眼神里放着淫邪的光。
一只手顺着亚桃的衣领伸进衣服里,手接触到柔软的肌肤,兴奋的嗷嗷大叫。
一个日本兵试图扯开亚桃的衣服,幸好扎了腰带,扯了两下没有扯开。
刚才那个联队长突然策马返了回来,冲几个士兵喊了一句日语。
士兵一下子安静下来,乖乖的上了各自的摩托车,嘟嘟的开上了大路。
亚桃被两个日本兵按在车座里,拼命的挣扎,喊叫,但都是徒劳的。
摩托车上了大路突然又停了下来,几个日本兵咕噜咕噜的乱叫着,挥着手。
一辆绿色的篷卡车停了下来,司机也是个日本人,探出脑袋问了一句什么,打开车门,一个日本军官跳了下来。
从驾驶室另一侧跳下来一个中国人,便衣,布鞋,梳着溜光的小分头,留着小黑胡子,呲牙咧嘴,斜跨盒子枪,挺了挺胸脯,嗖嗖的跑到摩托车旁,瞪着黄眼珠子,瞅了瞅被按在车上的亚桃,冲军官说:“是个叫花子,太君。”
军官伸手揪起亚桃的衣领,看了一眼,摆摆手,显出一副厌恶的表情,用不流利的中文说:“叫花子,肮脏的叫花子,我们的不要。”
“库达瓦够路,库达瓦够路(姑娘)。”按着亚桃的日本兵一下子把亚桃的头发扯散。
军官眼睛放光,回头抽了中国人一耳光,挥手示意士兵把亚桃抬到车上去。
几个日本兵像捉小鸡似的把亚桃扔到了卡车上。
卡车颠簸着呜呜跑起来,亚桃挣扎着想爬起来,一伸手,抓到了一双脚,吓得一下子又缩了回去,车摇晃的厉害,勉强着坐起来,惊恐的打量四周。
车篷里光线有些暗,亚桃过于惊恐,模糊的看见里面有好多人,好像都是女人,最外边还有两个端着枪的日本兵。
“停车,停车,放我下去。”亚桃惊恐的大叫。
“不要闹,再闹一枪打死你。”日本兵叽里呱啦的说着日语,用枪指着亚桃。
“放我出去,出去。”亚桃情绪失控的扑过去,抓住日本兵的枪管。
“八格牙路!”日本兵怒了,一脚踹开亚桃,卡拉一声子弹推上了膛。
“不要叫了,他们是不会放你出去的。”一个坐在最里面的女人显得有些不耐烦,叫了一声。
亚桃扭头看着那个女人,黑裤子,兰花褂子,已经褪成灰白色,不是很整洁,皱皱巴巴的满是灰尘,头发蓬乱,茫然的看着路边不断向后倒的树木。
亚桃看着那个女人,像失群的生灵,终于找到了同类,稍稍稳了稳慌乱的心神,问:“你也是被抓来的吗?”
“我是自愿的。”女人漠然的说。
“他们要把我们带到哪里?”亚桃情绪还有些焦躁,这时看清了车篷里的一切,有十几个女人,都很年轻,穿的衣服都很平常,都是贫民百姓人家的女子,用各异的眼神瞅着她。
“带到军营里去。”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女人淡淡的插了一句。
“日本军营吗?”亚桃惊的瞪大了眼睛。
最先说话的女人挪了挪身子,说:“他们说到那里有饭吃,还好衣服穿,还能挣到钱。”
“是哩。”年纪稍大些的女人附和着。
“你们在家没饭吃吗?”亚桃听她们这么说,安静下来。
“我男人不要我了。”先说话的女人说。
年纪稍大些的女人跟着说:“地被日本人村的人抢去了,家里一粒粮食都没有,娃都快要饿死了。”
“不是的,我是被他们抓到车上的,我不想去。”一个女孩哭了起来。
紧跟着好几个女孩都哭了起来,车篷里顿时哭成一片。
“住嘴!低贱的支那人,贱女人!”日本兵挥起枪托,砸向离他近的几个女孩。
女孩们害怕的抖作一团,硬把哭声憋了回去。
亚桃晃晃悠悠的爬到车边,抓着车厢板就要往外跳:“我不去军营,死也不去军营,我要回桐城,你们这些强盗,放我下去。”
日本兵一把揪住亚桃的头发,把她拖了回去,照着她的头狠狠的砸了一枪托。
亚桃顿时眼冒金星,坐不稳,一头栽倒在车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