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外婆第三次催促我回去了,挂断电话后,我开始收拾东西。
曾经有一段时间,父母忙着做生意,根本不可能好好照顾我。于是我就被寄养在外婆家。那时候的农村根本没有如今的发达,断电是常有的事。而停电后不能看电视的某段时间内,我和表妹就去玩泥巴,那是至今看起来最能消磨时间的游戏。
而且,只要到了中午休息时间,我们就会蹑手蹑脚的离开炕,去阴凉的山坡上去摆弄泥巴,回去后两只小手黑乎乎的;有时我们也会一玩就是三两个小时。这时候,外婆的午休恐怕就会结束,看见我们不在,就会扯着嗓子四处喊,而我们也会偷笑着,绕小路跑回家。迅速的处理完小手后,躺在炕上,无辜的看着无功而返的外婆,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日子久了,外婆也看穿了我们的把戏,站在那个山坡前的小凸凼上,不管有没有人,大喊一嗓子,一定会有一个不睡觉的小屁孩愧疚的走出来
后来,我去县里上学,远离了农村,远离了外婆。
之后的几年里,偶尔抽空看看外婆,外婆总是一脸心满意足外加感慨的表情给我讲他的发展“这个村怎么了”“那个媳妇怎么了”
最开始的几年,外婆都要亲自扛上锄头去种菜,后来体力渐渐不支,无法远赴高高的山坡上,再加上外婆不断的生病,外婆就很少去地里去了。没等半个月,地就荒废了。
然而,对于庄稼人来说,土地就是他们的血肉,与他们的血脉相连。
后来,我再回去的时候,看见外婆在家门口耕出了一块地,上面已经奇迹般的长出了绿油油的大葱
外婆很喜欢那些葱,没事就像照料孩子一样的照料那些葱,每当收获的季节一到,外婆就会坐半个小时的公交,亲自送到我们家里来,可我们家里是卖菜的,说实话,真的有点不稀罕那个玩意
儿女们的反应冷淡,外婆就改种其他作物,其他作物照旧冷淡,外婆干脆自己吃,但自己吃,又无法吃掉那么多的菜,倒了又太可惜了,外婆只好缩小种地面积,这么样一下来,外婆干脆不种了。
某年的一个夏天,舅舅要建一座新房子,外婆本来很支持的,但当外婆听见舅舅说,要拆掉旁边的菜地时,外婆叹了一口气,良久才说,你用吧。
暖窑的那天,我们都去了,外婆忙里忙外的,只恨自己少了两只手。而当我们告辞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外婆有点恍惚的看着外面的某处。
后来,我才记起来,那个方向是菜地
之后的生活就好过多了,外婆旧家用锁子锁了,搬到对面的舅舅的新房子里一起住了。一开始,外婆住不惯,三更半夜的跑回家去。后来,舅舅使了点小手段,偷换了锁门用的锁,外婆这才乖乖的住进了新房。
外婆突然发现,其实住在新房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楼上两个娃娃可以随时来蹿。去年,舅舅家增加了一个小女孩,外婆更是欢喜的不得了。
现在回去的时候外婆总是责怪我下来只喝一杯白水就走,但是,每当我回来,她已经备好了白开水。她知道我怕烫,每次白开水都是提前放那里自然冷却的。
我只有一件事情不懂,那就是为什么每次我回去的时候,喝到的白开水,都是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