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荥焘失神的向院落扫了一眼,声音沉闷沙哑的说:“我不忍心又有何用,你只管去送口信吧!不要任她在这里折磨自己了。陈湘那边…虽说已经性命无虞,心里落下的伤,怕是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如今该我去赎这个罪。”说完,就挣开青萄的搀扶,魂不附体的牵马离开了。
邓威忙从主子手里拿过缰绳,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青萄红着眼眶答应道:“我知道了,公子保重!”
青萄拖着沉重的心事,重新回到蔡依门前,迈过门槛看到她虚弱不堪的模样,内心更是五味杂陈,为了让蔡依身心的有所起色,青萄懂事的撑起笑脸走到她榻前说:“方才公子来过了,嘱咐奴婢要好生照顾姑娘你,蔡依姑娘,你就吃一点吧,公子听说你不吃饭,心疼的都哭了,我自小跟了公子这么多年,这是头一回看到他为姑娘家掉眼泪呢。”听说徐荥焘来过,原本虚弱不堪的蔡依,神色更加黯然。那一天,她同样也看到他哭了,扶着这个床沿望着她哭了,从来不知后悔为何物的蔡依,在看到这个男子像个孩子一样,强忍眼泪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残酷不仁,甚至觉得自己就算死了,都不足以抵消带给他的伤害!
看青萄立在榻前几欲落泪,不想再添罪过的蔡依,强撑着坐起来,拿过晾在床头许久的碗,连续缓慢而机械的往嘴里送了几口。
自昨天以来,不是蔡依有意绝食惹青萄焦虑。实在是她心里的罪恶感太深,什么东西都难以下咽,若强吃,只会硌的喉咙越发的疼。蔡依费力的将粥刚送下喉咙,就生生的卡在那里下不去了。蔡依迅速搁下碗,手伸到枕下摸索到一方手帕,拿过来捂住嘴一阵干呕,所幸粥熬得够稀,没呕出什么,却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出来。
青萄心里一阵过意不去,歉疚的坐到床沿,轻拍着蔡依的后背为她顺气,说:“姑娘你这是干什么……都怨我,我不该硬着劝姑娘吃东西的!”
蔡依匆忙用手帕拭泪,手帕递到眼前,方看清楚手中的手帕,是最初认识徐荥焘时,他借给自己擦手用的,一直都没想起还他,竟不自知的私藏了这么久。抬头苦涩的勾起一抹笑容,负罪感深重的说:“青萄,对我,你不必有一丝的愧意,自始至终,都是我对不起你们主仆,而我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和你们没有一点关系!”
青萄知道蔡依性情孤傲冷漠,对她的客气也早习以为常。虽然主子已经下了命令,让给陆将军送口信,一想到蔡依若是被陆将军接了去,只怕她和自家公子的缘分便再也无力回天了,如今两人虽都是心灰意冷,她却仍是想为他们二人再寻求一线生机。但凡蔡伊对公子还有一丝的留恋,她青萄都会不惜冒着被主子的责罚的风险,将蔡依留在这院子里。
青萄神色专注的看着蔡依,一边为她顺气,一边试探着问她:“蔡依姑娘,我看得出来,我家公子是真的特别在意你,身为女子,毕生所求不就是找一个珍爱自己的男子,踏踏实实的过一辈子吗,公子全心全意的为你做了那么多,你难道一点都不为之所动吗?”
其实,蔡依也有过类似的疑问。从他们相识以来,徐荥焘可算对她呵护备至,体贴入微。而她始终都没给过他想要的回应。狠心辜负了一个爱她至深的人,她真的能做到心安理得吗?以前,她不确定,直到看到他眼泪掉下的那一刻,她方知道自己做不到!她再也黏不回那颗被她伤过的心了。那一夜,徐荥焘走的极其决绝,一定是恨死自己了,只怕此生都不愿再看上她一眼,而她连一丝歉意都没来得及对他表达出来。之前的种种在心里翻过,蔡伊神情淡漠的说:“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我毕生所求的,从来都不在这里,你家公子的深情厚谊,我怕是没机会回报了!只盼他尽快忘了我,从此一生安好!”
徐荥焘要带陈湘回老家的事情,放到最后才告知父母,老两口都一心盼着他和陈湘能够复合,便没有任何异议的同意了。陈湘的父母虽有怨言,奈何自家女儿意愿强烈,若强拦着,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再做出什么傻事来,只得随他们离去了!
徐荥焘一人骑马,身后是由邓威驾着载有陈湘主仆的马车,满怀惆怅的离了京城。
途中,徐荥焘没能忍住,朝着那个方向回望了一眼,痴痴的想着,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随陆衔离开了,犹记得当初,自己满腔热血的半夜进宫,缠着太后授意皇上,下令由他接替陆衔护送她离京的差事,最终让自己有机会接近她!而今,事隔不到半年,她又会被陆衔从他身边接走,一来一回,如同是一场曲折的梦,梦中她带给他的伤痕深入骨髓。但即便是再痛再苦,自己也仍愿意沉浸在那个梦里,不顾一切的多爱她片刻!奈何走到今天,竟是再也回不去了!看向渺茫的前方,这一远走,从此便和那个人,尘归尘,土归土,那一段与她独处的时光,将随着马蹄声越甩越远,永远如石沉大海,再也不会被掀起来……
徐荥焘家的老宅,终年有本家族的人在看护着,他们的马车刚在院子里停稳,便熙熙攘攘的涌来了一大堆乡亲,都争着吵着要看徐家少公子的新媳妇,把陈湘羞得连马车都不敢下!
徐荥焘一再劝说,才把陈湘请下了马车,峤镇的人淳朴热情,在彼此都熟络以后,陈湘的心境一天比一天开朗,除了可以体味着幽静的田园生活之外。每天都还能收到徐荥焘别出心裁的小礼物,有时候是一束鲜花,有时候是一只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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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衔在听说了蔡伊的近况后,立刻动身跑去了宫里。先把褚南从宫中带了出来,好随他一同去徐家别院接出蔡伊。当两人赶到那里,看到躺在床上萎靡不振的蔡伊时,都吃了不小的一惊,那挨千刀的徐荥焘都对她做了些什么?居然把一个如花似玉的俏佳人,糟践成这般半死不活的样子!
身体虚弱躺在床上的蔡伊,乍看到闯进来的褚南,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目,瞬间被喜悦之色所掩盖,听到褚南进门后气的直磨牙的声音,带着宠溺意味的浅笑着问她:“南儿,你怎么来了?”
褚南把蔡伊所住的房间,来来回回的视察了很久,才缓缓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满脸自责的靠近了蔡伊问:“师姐!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要不是陆衔带我来看你,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在这里过的这种日子!”
不想平白的惹褚南心里难受,蔡伊随口编了个谎话说:“瞧你想偏到哪儿去了,我不过是前几天得了风寒,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况且已经有所好转了,今天看到我最亲最爱的小师妹来找我,心情一好,指不准明天病就消了!”
褚南最喜欢师姐没原则的夸赞她,飘飘悠悠的说:“那是自然,谁叫我是师姐的小福星嘛!”
陆衔和蔡伊两人,均被褚南那天真烂漫的小模样逗得乐不可支。
蔡伊笑过之后望向陆衔,娓娓的开了口说:“陆将军,谢谢你带南儿来看我,能不能麻烦陆将军想办法把我安排进宫,我想和我的小师妹守在一起!”
陆衔目光诙谐的瞥了瞥褚南,酸酸的说:“你不用求我,现在你这个小师妹,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说话比我可管用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