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长安城,钦天司所属,观星阁。
七层楼里有着昏暗的烛火亮着,突然之间,观星阁顶层血红色的光芒亮起,穿过阁顶的琉璃瓦,直冲云霄。
身穿道袍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七楼跑下来,他是如此的焦急,以至于他在跨出观星阁的一刻没有注意到门槛,踉跄了几步,差点栽了个跟头。他没有去埋怨门槛,但是他额头上的汗水却越来越多,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惊的。
那道身影七转八拐,最终走进了一栋灰色的小木屋。这栋木屋很小,仅有一丈见方,墙壁是用几块木板平凑而成,屋顶也是用茅草铺的,比长安城外的平民窟还要简陋,任谁也想不到如此简陋的小木屋居然会是大唐钦天司司首所居之处。
那人冲进木屋,尚未来得及擦去额上的汗水,就略施一礼,急匆匆地说:“司……司首大人,大事不好……”
大唐尚武,但礼不可废,这次也是事态紧急钦天司观星员孙大为才一切从简。
钦天司司首,传说中大唐三司司首最深不可测一位,此刻正穿着青色长袍,侧卧在卧榻之上,年轻的脸上满是慵懒,轻轻挥了挥手打断了孙大伟的话:“不用多说,我已知晓。”
如此说着,钦天司司首从卧榻上坐起,脸色逐渐凝重,轻声低语:“血星临世,万年一次的灾难将要重演么?”
司首大人自言自语,站在下方的孙大为却不敢有丝毫的不耐,因为他们的司首大人虽然看上去是一个翩翩少年,可是没有什么人能说得出他的年纪有多大,在位多年没有一位下属能够摸清这位大人的底细。
如此神秘莫测的一个人为什么不是三大司首中最神秘的一个?
因为最神秘的司首乃是刑司司首,诺大的长安城根本没有几个人见过他,包括大部分刑司的人,甚至就连性别都没弄清。
“你下去吧,继续观测,不得懈怠!”钦天司司首屏退孙大为,然后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都说那老和尚没救了,陛下偏不相信,这下就连六皇子都身处险境了。不过我观星像,虽是大凶之局,但却有惊无险。唉,我还是先进宫见陛下吧!”
言罢,钦天司司首走出木屋,一跃之下消失在夜空。
……
入夜,四周的一切都陷入黑暗中,只留明月当空,清凉寺附近一片寂静,远处几点灯火明亮,却愈加显得清凉寺偏远,偶尔有乌鸦盘旋,发出“呱呱”的叫声。
末雪每天都要干不少的活,除了准备一日三餐,还要将衣服拿到很远的一个池塘去洗,然后还要扫地、劈柴……
每当天黑之后,便是难得的休息时间,往常的时候,末雪躺在床上发一会呆,很快就会入睡。可是今夜她却感觉到心悸,怎么也睡不着,那从骨子深处、血脉之中传来的寒意,预示着今夜将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沙沙沙……”
似乎是风吹树叶的声音,但是末雪却清楚地看到一道寒芒从空中划过,射入了她隔壁的房间。
糟糕,那是慧普大师的房间!
居然有人想杀慧普大师?!为什么会有人想杀那个整天笑呵呵、与世无争的老和尚?末雪一时间有些懵了,完全想不通。
“砰!”
末雪刚刚走出自己的房间,正要冲到隔壁看看老和尚是否安好,就看见一个黑色人影撞破窗户,闯进了老和尚的房间。
“啊!”末雪惊呼一声,看来老和尚的境况堪忧啊。
正当此时,另一间房的门也忽然打开了,少年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扫了一眼衣衫不整的末雪,淡淡地说:“别冲动,那是我的人,你冲进去只会添麻烦!”
反观他自己,一身青衣还是那么整洁,尤其是绣着金色云纹的边幅,看不出一丝褶皱。这少年竟一直未睡,想必是早就知道将要发生这样的事。
她只是关心老和尚的安危而已,毕竟他是这个世上待自己第二好的人。少年的态度让末雪觉得很不舒服,那样的目光就像高高在上的帝王俯视无知的平民。
不过看那少年似乎对他的那个人极有信心,末雪也就不想多说,幼时的经历,使得她本就不喜欢说话。
少年好整以暇地站在院子里,不过片刻,那个黑色人影便出现在少年面前,单膝跪地恭谨地说:“六公子,慧普大师安然无恙!”
这时候末雪才看清跪在地上的那人穿着贴身的黑色夜行衣,就连脑袋都被包裹着,只余两个眼睛露在外面。这人来无影去无踪,这次的出现也很突然,着实让末雪吓了一跳。
但是当末雪听到黑衣人对少年的称呼时,一向淡漠,对绝大多数事情都冷眼旁观的她的嘴角也不禁微微抽搐。看那少年的身份似乎很是尊贵,想不到居然只是六公子,既然有六公子,说不定还有七公子、八公子,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家族?
“和我们得到的情报一致,那些人果然忍不住要对大师出手了!”得到属下的回报,少年却没有放松,他色脸色反而凝重了起来,“他们既然已经出手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这次是我主动请缨,一定不能将事情办砸了啊!”
“留下两个暗地待命,其余人全去保护慧普大师!”
“李施主,不必麻烦了!”暗地里的人尚未行动,老和尚便从房间走了出来,他表情淡然,早已看破生死。
月光洒在慧普的身上,使他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辉,这一刻他竟然就像是佛殿里供奉的佛祖。
老和尚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念道:“因果循环,善恶终有报。老衲有此果,也是从前种下的因。”
“哈哈,老秃驴,你真看得开!不过我们要杀你可不是和你以前做过什么事有关!”夜空中传来一声长笑,身穿黑色小礼服的男子忽然出现在小院上空,他的背后,黑色的蝠翼不停扇动。
看着空中的男子,少年的眸子里陡然升起了熊熊怒火,第一次没有了那种雍容高贵的气质,破口大骂:“神殿的那些混蛋,居然和吸血鬼勾结在一起了!”
吸血鬼男子不屑地撇撇嘴:“你这么说就好像我们极夜血族为天下所不容一样!”
“难道不是么?”
“嘿嘿,你可能是忘了神殿里那位大人的存在!”
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是的,少年的确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名为极夜的吸血鬼,史无前例强大的吸血鬼,即使在自诩神圣的神殿里也是身居高位,他的信徒无数,并且一些狂热分子甚至将他们血族改名为“极夜血族”。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意思,就真的麻烦了!
但是少年身居高位已久,自然不会为这种事动摇决心,他很快就稳定了情绪,郑重地问道:“你们是哪个城堡的?”
“与你何干?”
“此地距离大唐国界近八百里,想必你们的城堡也在附近,难道你们就不惧大唐的怒火吗?事后不论你们躲在哪里都势必逃不过大唐的报复!”
“我们的事情就不劳您操心了,大唐的六皇子殿下!”血族男子捋了捋额前的发丝,完全一副油盐不进的表现。
被叫破身份,少年并没有丝毫的意外,既然敌人敢趁这时候来,想必早就调查清楚他的身份了。
他……他居然就是那个大唐的六皇子?!末雪愣愣地瞪大了双眼,凝望着那个满身贵气的少年,然而很快她就露出释然的表情。是了,大概也也只有大唐的皇子才有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吧?
血族男子不停地扇动着蝠翼,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拍了拍手,说:“聊也聊够了,该是动手的时候了,出来吧,我的孩子们!”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数十名扇动着蝠翼的男男女女出现在夜空中,每个人的眼中都闪过嗜血的红芒。
血族是一个奇异的种族,他们生命悠长,却不能繁衍后代,他们通过吸干人类的鲜血然后让人类吸食他们的血发展子嗣,他们将这个过程称之为“初拥”。
眼前的男子拥有如此多的后代,那他恐怕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了,而血族的实力一般与存活的年月成正比,他的实力已经可想而知了。
在血族们出动的瞬间,六皇子的身边也有着十几个黑影浮现,他们皆穿着黑衣,在此之前一直隐身在黑暗中。
血族男子眉头一挑,咧了咧嘴,路出尖锐的獠牙,笑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暗影卫么?果然有些实力啊,但是还不够看!”
蝠翼猛地一振,夜空中刮过一阵狂风,血族男子瞬间消失了,霍然出现在六皇子面前,抬起右手,将右手尖锐的指甲狠狠地刺向六皇子的颈脖。
他竟然临时改变了目标,或者说他们本来的目标就是大唐六皇子!
千钧一发之际,青砖小院忽然被金光照亮了,竟是慧普大师挡在了六皇子身前,运转佛宗功法,化作一道金光打向血族男子。
接踵而至的是战斗的全面打响,数十名血族与十几名大唐暗影卫战在了一起。暗影卫的单个战力要胜于血族,故而一时间双方斗得难解难分。
混乱之中,末雪站在小院里有些不知所措,冷不防被一名血族欺身,被那血族一口咬中了颈部。
白皙的颈部不断渗出殷红的血液,末雪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双眸黯淡无光。这是血族吸血时所携带的麻痹效果。
恍惚之中,末雪仿佛回到了七年前,被那个男人施展封印的一刻,一切似乎又重来了一遍,但这次的结果稍稍有点不同——那九个蝌蚪状的金色小点并没有压制住末雪血脉中潜藏的力量,反而被那股力量给冲破,那个男人所有的努力都化作了泡影。
小腹处一阵躁动,九个金色的小蝌蚪再次浮现,时隔七年,末雪的眸子里久违地有血色浮现。
这一夜,血星临世,血之诅咒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