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做学问和做生意完全就是两码事,虽然白天元有一手顶级的仿古技艺。从唐三彩到五大名窑再到粉彩和珐琅彩,他都能仿的惟妙惟肖,让多数人难辨真假。
但因为其始终遵循着恩师的教诲,从不做伪贩假。再加上不懂营销和宣传,所以生意一直都很平淡。
古玩行里的不做伪并不是不去仿造前人的东西。而是仿品就按仿品的价格出售,不刻意地去忽悠顾客。
白天元做的则更为极端,凡是出自他手的物件都会在底沿或是内壁等不起眼的地方落下天元敬古的款识。而批量出品的东西则更会在显眼的位置打上敬古斋的堂号。
这就让很多打算从他这里进货,准备做旧后当成真品出售的同行们十分恼火。在苦劝无果后,便有人想将敬古斋给挤垮。然后用招工的方式把白天元拉进来,届时岂不是让他怎么做他就得怎么做。所以敬古斋这两年的生意便更加不堪,接连亏损。
敬古斋的库房和“一对铜奔马”的库房紧挨着,白天元就先没带王晨去自家的店面,而是打开了库房任其观赏。
王晨此时正看着里边的一套汝窑的茶具唏嘘不已。肯定是仿品这不用说,汝窑又不是大白菜,没这么批量出售的。但除了茶壶的造型有些偏向现代风格外,其它方面王晨还真就挑不出什么毛病。拿起一个茶盏看了看底,楷书阴刻款的天元敬古四个字更让他不由对这个老头更加敬佩。
以白天元的手艺,说这是宋朝的也许没人信,但改个落款称其是清三代的官窑仿汝窑,怕是小一点的拍卖公司都分不出真伪。只要上拍,轻轻松松就能卖到六位数。
王晨越看越是喜欢,能用这套瓷器泡茶,并且在饮茶的同时把玩如此精致的茶盏,想想都是件很惬意的事。
“老先生,这套汝窑茶具您肯出手吗?”
白天元眼含爱意的看着王晨手中的茶盏,闻听此言道:“小伙子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喊我声白伯伯吧。这是我前年时用买到的几块碎玛瑙入釉烧制的。当时我并没有刻意的去按照前人的记载进行配比,纯是以自身的感觉调制出的比例。再让老头子烧一次恐怕就烧不了这么好了。”说到这里,白天元神色又黯然下来,“因为那四个字的款识,没人愿意多花几个钱。以他们的出价,老头子连本都回不来啊!”
默默感叹了一会后看向王晨:“你要喜欢的话这一套八千块给你了。”
“白伯伯,您这也太便宜小子了吧。”王晨对仿汝瓷器有一定的了解,如果在香港或是台岛,能做到类似程度的一件就要高于这个价。更别说这是成套的,而且相对更加接近汝釉的发色。
白天元摆了摆手,“喜欢就拿去。不瞒你说,我这店已经快开不下去了,到时店里东西打包出售的话更卖不上价。再说了,卖给谁不是卖。而且等下次聚会时,刘德兴至少不会编排我头一次见面就坑晚辈,哈哈。”笑声虽然不小,还是掩饰不住白天元心里的凄凉。
“行。那就谢谢白伯伯了。”生意上的事王晨也不大懂,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暗自替白老惋惜。
临走前又在敬古斋的铺子里坐了会,并花一万二买了只光绪本朝的粉彩荷叶秋操杯,这是给爷爷大寿所选的礼物。老爷子虽然对古董什么的完全没兴趣,但这件东西倒是蛮适合他这个带了一辈子兵的老革命。
正要和白天元道别时,店里走进来几个穿工商制服的人。
看着几人气势汹汹的样子,王晨就知道来者不善。装作普通的顾客样子,漫不经心走到一边,打开手机的摄像功能找了个角度不错的地方放下,并小声叮嘱范恩给手机丢了个隐形术。
“老白,哥几个为你这事可是来来回回跑断了腿,到底什么时候能交接店面你给个准话。”为首一人说D县官不如现管,白天元知道眼前几人自己惹不起,挤出一丝笑容道:“这不是正在清理库存嘛,等差不多了我就盘店。”
“那可不行,你要是清个十年八年的谁能等得了?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必须进行交接。对了还有,接手的人说你这有一套宋朝的什么茶壶。那个不能卖,我已经跟人拍了胸脯了。其余的东西你赶紧找车拉走。”
“我哪有什么宋朝的东西,那只是一套仿品。”对方指的无非就是那套已经卖给王晨的仿汝窑茶具。
说话时白天元还尴尬的看了下王晨二人,自己这服狼狈的样子今天全都让晚辈一一看在了眼里,他很是觉得丢脸。
“真品仿品我不管,你把东西留下来就成。”工商的态度很强硬。
“可那套茶具已经卖了啊。”
“什么?人家昨天才刚看过东西,你现在告诉我已经卖了!告诉你老白,别和我耍什么花活啊。就算真的卖了,你也得去给我要回来,否则我现在就把你这店给封了。”一听东西已经卖了,来人马上变了脸。这可是宣传部朱副部长的小舅子朱亮点名要的,而且自己还信誓旦旦的夸了口。
朱亮一直都对白天元的手艺垂涎三尺,为了把敬古斋挤垮好让白天元给自己做事,暗地里没少使绊子。
不光让人散播谣言,以诋毁敬古斋的声誉,还一直想从官面文章上下手,以便让敬古斋彻底倒闭。
但为这事去找姐夫估计倒霉的会是自己,而自己认识的几个部门的小头头又都管不到古玩街。
直到一个多月前,朱亮才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工商局一个叫袁平的科长,吃了几次饭洗过几次澡后就算是成了朋友。
在一次吃饭时朱亮就提起了这个茬。袁平正愁着怎么才能跟市领导搭上线,来年好解决自己的副处问题。听朱亮一说当场就应承了下来,为表示态度,还保证说自己会亲自过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