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十五爱吹笙，学得昆丘彩凤鸣。
始闻炼气餐金液，复道朝天赴玉京。
玉京迢迢几千里，凤笙去去无穷已。
欲叹离声发绛唇，更嗟别调流纤指。
此时惜别讵堪闻，此地相看未忍分。
重吟真曲和清吹，却奏仙歌响绿云。
绿云紫气向函关，访道应寻缑氏山。
莫学吹笙王子晋，一遇浮丘断不还。
西施舌的魅力确实是无穷的，特别是对那个贪吃的纪公子而言。在那次尝过之后更是念念不忘，每天都往厨房跑，缠着馨儿给他做点心吃。然后就被蹲点的王嬷嬷给逮了回去，厨房平静了下来，晋王府也平静了下来。我们空闲的日子也随着纪公子的被捕，嬷嬷的凯旋宣告结束，变得重新忙碌起来。每天都枯燥地重复着礼仪以及歌舞的练习，等待着那越来越近的选拔日子。
今天很是特殊，敬夫人第一次要教导我们乐器--笙。不过这门技艺并不是必须掌握的，只是夫人偏爱听笙。于是在歌舞丫鬟们的的练习项目里便多了一项非强制的吹笙。
尽管如此，相对于大家的“怨声载道”，我却是有点跃跃欲试。就像玉娘钟情于舞，而我更加偏爱各种乐器。每次通过自己的双手去奏响那些乐器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段跟着叔父乞讨的日子。如今小鼓还在，叔父却不知道身在何方。不过还好玉娘还在，馨儿还在。
敬夫人告诉我们吹笙是很讲究气息的，由笙苗中簧片发声。吹气，吸气都能发声，音色清晰透亮，婉转悠扬。在各种歌舞的曲和声里都有笙歌的影子。
敬夫人双手将笙斗托住，右手中指和无名指按进笙苗的马蹄形缝隙中，七指按孔，轻声吹奏。我望着敬夫人灵敏的手指，眼睛一眨不眨，手指笨拙地学着敬夫人的动作。敬夫人每吹奏一段便停下来和我们讲解一些吹笙的手指技巧和口内技巧，讲得细致缓慢，我们总算是慢慢摸索到些许入门。
末了，敬夫人又给我们一一展示什么是单音、和弦、抹音、滑音、顿音、花舌、呼舌、揉音和喉音等技巧。笙上吹奏颤音是比较困难的。笙的音色与箫、笛、管比起来，缺乏个性，音质也较为浮泛，穿透力较差，深度和力度不够，但它却是一个很好的伴奏乐器和合奏乐器。听到这里，我越发喜欢这个不讨喜的乐器，它不正和更喜欢去应和玉娘的自己一般吗？原来乐器也可以有人一样的性格。
笙的簧、管双重音色及自身的和声配置，使笙的音响具有很强的协调性。它可以与吹、拉、弹三组乐器结合得很好。我在心里默默地记着敬夫人的言语，身边的玉娘却是不耐烦，慵懒地在一旁玩着衣角。
我担心地看了眼敬夫人方向，见她尚未留意到这边。才急忙拍了玉娘，道:“干嘛呢！好好听着，别心不在焉的。”玉娘悻悻然，还是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朝我诉苦道:“姐姐，你干嘛那么认真？敬夫人不是说了嘛。这个并不是一定要学会的，而且也不好学。我们平常练舞已经很累了，吹笙就没必要那么了吧？毕竟我们把舞跳好就够了啊！”
我看了眼玉娘，想起玉娘平日里的辛苦心下一软。刚想放弃劝说，仍由她去，眼角却无意间瞥到一旁正全神贯注听着的节儿姐和红涟，只觉得心里突然多了些吐露不出的东西，忙道：“玉娘，姐姐知道你平日练舞很累，但是我们不能被眼前的安逸蒙蔽了眼睛。难道我们一定能够留在晋王府了吗？你看看节儿姐，再看看红涟。她们两个不比你差，地位还高过我们许多，但是却仍然听得那样认真。这是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夫人喜欢听笙？我们来晋王府的日子也不短了，有些事你也该明白了。不需要掌握那是说给那些不在意去留的人听的。我们要留下来，别人会的我们要会，别人不会的我们也要会。玉娘，姐姐知道你舞跳得好，很受敬夫人喜爱，留下来的机会很大。但是你更要知道敬夫人再看好你，她也只是个外人。在偌大的王府中，夫人才是唯一决定你去留的人。”
“所以，哪怕你不喜欢。你也要好好去听，好好去学，因为这是夫人喜欢的就够了。留下只是开始，如何不受委屈，活得安定，那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以后的不喜欢会更多，你知道吗？”
玉娘看着我严肃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低着头喏喏道:“对不起，姐姐，是玉娘错了。玉娘会去好好学的，一定不让你失望。”
我摸了摸玉娘的脑袋，柔声道:“姐姐不是怪你，姐姐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很多时候红涟不欺负我们，并不是真的怕了节儿姐，而是在她眼里我们随时都可以拿捏，所以才不愿去浪费精力对付我们。我们不过是她的一个消遣罢了。”
“节儿姐也不能护住我们一世，我们到头来也只能靠自己。只要讨得夫人欢心，那么哪怕红涟再嚣张，她也是不敢轻易欺负我们的。站住了脚跟，才有尊严和选择，你懂吗？”
玉娘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眼中透露着一股坚定:“嗯，姐姐，玉娘明白了。玉娘会努力的，一定会好好学习！”我欣慰地看了玉娘一眼，不再说话。耽搁了许久，遗落了不少，等下还得去麻烦节儿姐。
良久一曲终罢，敬夫人才停下来，擦擦额头的香汗，笑着道:“好了，关于吹笙的事项，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要是有不懂的也可以再来问我。这些准备好的笙，你们想要学的，自己取一支吧！”
敬夫人刚一吩咐，随身丫鬟便将笙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我们面面相觑，却是没有一人上前。敬夫人见状颇为无奈地说道:“嗯？没有人想学吗？也亏我那么辛苦地吹奏，真是白费功夫了呢！也罢，既然你们都不想学的话，那这些笙我便带走了。”
说完又示意随身丫鬟去收拾，我心下一急，连忙红着脸上前取过一支，又在敬夫人好笑的目光里飞快的退了回来。敬夫人笑意更浓，环视我们一眼，道:“想学就来拿一支，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畏畏缩缩地？好了，还有人要来拿吗？要快哦，不然我可真收走了。”
我挤了挤身边的玉娘，朝着桌上的笙努努嘴。玉娘随有些不情愿，还是匆匆上前取了一支笙。有一有二之后人便是多了起来，俨然有种别人取自己不取是不对的态势。桌上的笙都没剩下几支，大大超过了我的预想。节儿姐自然也是取了的，倒是红涟耻于与我们这些等人一起取用，只让青儿取过一支。
没一会儿方才还满满摆放着的笙便被取用地所剩无几，敬夫人这才满意地笑道:“很好，今天的学习便到这里。想学笙的好好练习，有问题便来问我。其余的人不愿学习的也不用放在心上，全心全意把歌舞练便好。选拔日子不远，我在这里真心希望你们大家都能留下来。不过这不是我所能决定的，去还是留，成还是败，一切都在你们自己手中。加油吧！孩子们。”说完便转身离去。
我摸着手中的笙，心中莫名激动，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一番。却又怕在众人面前出丑，原地犹豫不决。心想着等众人散去再尝试一番。
玉娘却是一点也不在意，拿着笙便是一阵摆弄，全然不顾周围异样的眼光，一心陶醉在自己创造的“呜呜”声里。我看着玉娘的样子，只觉得一阵丢脸，刚想上去制止她，红涟却一群人便是上前，嘲笑道:
“哟，没想到你还真是博学多才啊！这吹得可真好，这以后哪家有丧事。你去吹一曲，也饿不死自己了。这有亲身经历的人呐，就是不一样，吹个笙吧，也吹得比别人惨痛。青儿，好好学着点。看看人家那风情万种，肝肠寸断的模样可真是标致得紧啊！”说完与身边附和的众人一起哈哈大笑。
玉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懵懂地问道:“什么意思？”
红涟闻言笑得更欢:“没什么意思，就是夸你吹得不错。大家同住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前有些误会我这不是有意缓和嘛！人家可是真心诚意在夸你吹得好呢！”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吹得可不好，姐姐肯定比玉娘吹得好很多的！”
“对对对，你们姐妹都厉害！”
“那是当然，还用你说！”
“呵呵，也就是你们姐妹能做到这样。这死了爹没了娘的人就是厉害，这哀怨苦楚真是信手拈来。你们得给我跟着玉娘姐好好学着点，知道吗？”身边丫鬟笑着答知道了。
红涟又道：“真不知道，你姐妹谁比较厉害，克死了父母。或者你们两个都是？呵呵。”
玉娘明白过来，怒道:“你胡说！爹爹他才没有死。不是这样的，我和姐姐才不会是那样的人！都是你在胡说，我打死你！”说着便冲向了红涟。
红涟眼见玉娘上套，丝毫不见慌乱，更无半点躲闪的意思。看着被身边的丫鬟轻松制住的玉娘，红涟更加得意:“你爹要是没死，那你怎么会在这？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流落在外可不就凶多吉少了。傻丫头，你爹爹去找你娘亲团聚，你该高兴啊！等把你姐姐也送下去，你再悬个梁，投个湖什么的，你们一家可就团聚了。为了你们的美满真是操碎了心，这几日面色都憔悴了不少。不过谁叫我慈悲呢！”
玉娘身形一愣，泪珠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落，手中的笙“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双手捂着嘴泣不成声。
我也是晕乎乎地，真的是我们克死了叔父姨娘？我搂过玉娘，双手哆嗦着无法自处，“玉娘你别听她的，不可能是我们的。”飘忽的语气透出一股浓浓的自欺欺人。
红涟拍着胸口，装作一脸惊慌:“你们怎么了，可别吓我。我可不是要欺负你们？你们怎么变成这幅样子。哎呀都怪我多嘴，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你们可一定要原谅我的无心之失。”
红涟望着抱在一起失了魂般的我们，眉头一皱觉得了然无趣，笑容敛去。
“下等人就要明白自己的低贱，怪只怪你们，太不懂得收敛。这人呐，要识时务才能活得长久，千万别贪图一时的光芒而后悔终生。王爷公子作战大捷回府，这次的头角已然变成进入他们的视线最好途径。”
“说到底你们姐妹太过自以为是，你们以为那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姿态是你们该有的吗？你们是下等人，连自己应该低声下气，活得像狗的觉悟都没有，还想在这个晋王府活下去？真是痴心妄想。”
“好了，我这个人呢，也比较好说话。做事从不做绝，斩草除根那不是少了许多乐趣？所以呢这次给你们一点教训，好让你们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希望你们能懂点事，千万别让红涟姐我的一片苦心给白费了。再有下次，可就不是几句话的事了，你们没有试过生不如死的滋味吧？哦，对了，也许你们还想着有天真能上位也说不定，红涟姐我等着你们报复哦。呵呵呵。”
我看着红涟，咬牙道：“嬷嬷说过选拔各凭本事，一切公平。你这么做不怕嬷嬷的处置吗？”
红涟瞥了我们一眼:“你还真是蠢如猪，你何时见过公平会落到低贱之人的头上。我们的出生早就注定我们之间的差距，你竟然和我说什么公平？看来你还是没能认清现实啊，也罢我便再帮你一次，青儿！”
青儿会意卷起袖管上前就欲动手，我看着眼前这个当初被弃如破履的丫鬟，喝道:“你忘了当初她怎么对你吗？你现在还跟着她，总有一天她还是要将你一脚踢开！她只是当你是条狗，替她死的狗，你到底懂不懂？”
青儿被我说得身形一顿，脸色忽变，瞬间又咬牙上前道:“是狗又怎样？就算是狗，我也要做一条人上狗。只要能够活得好。人也罢，狗也罢，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今天身为人的你们还不是要被你们口中的狗踩在脚下，曹艾，这才是命！”
手掌飞快扇过来，“啪”的一声，格外清脆，却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疼痛。我睁开双眼，只见节儿姐站在我们面前，刚才还嚣张跋扈的青儿正捂着脸在蹲在一旁。
红涟也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巴掌惊住了，咬牙切齿道:“又是你，你又要帮她们出头？季节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两个贱婢罢了，至于让你这么三番两次为她们出头吗？”
“你对大公子也有情意，如今王爷公子归来在即，我就不信你不想抓住此次机会。不管我们以前恩怨如何，这次你若不阻我教训她们两个，算我欠下你一次。他日争夺，我们再各凭本事，你看如何？”
我看着节儿姐，生怕节儿姐被红涟说动，节儿姐却是“哼”地一声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为达目的，不知羞耻吗？我季节就算要夺第一，也不会像你那样下三滥，丢人现眼！”
“更何况，我是姐姐啊！”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背影，那似曾相识的话语回荡在耳边。
红涟显然没有料到节儿姐竟然连这点面子都没有给她，气得脸色通红。节儿姐又摆手道:“好啦！赶紧消失吧。别再说什么没用的狠话了，在这节骨眼上你敢闹事，你就等着明年再来吧。”
红涟脸色憋得一阵红，看着渐渐聚拢的人群，眼神更是恨不得将节儿姐生吞活剥，终究道:“哼，再放过你们一次！”说罢气呼呼地离去，青儿也连忙捂着脸跟上。
我看着红涟远去的身影，脑海中却始终无法忘记青儿那句人上狗，这世道当真是人不如狗吗？
吃苦不为人上人，屈膝可当人上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