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道光柱光华再盛,冲天而起,圣洁光辉之下似要扫尽世间万物。
姜付仁手扶木门,抬头望向上空,他的身后是那四百年前便已被毁去的天启王都,他的身后还有四百年前便已死去的六百将士,他的身后都是过去。
姜付仁再一抬手,一声龙啸惊天而起,不远处的岁河如同苏醒了过来般卷起滔天浪潮,潮动间那原本飘浮于水面的雾气渐渐向河身靠拢,幻化出一条巨龙的形状。
岁河之上那艘待命的楼船之上,三名黑袍人陡然心惊,分别从手中射出一道流光,本已被他们布置好的三处镇气之穴由流光引动,发出压制之威,将那渐要凝聚而成的龙身牢牢拉扯住。
龙啸之声依旧,不过却多了一丝愤怒,岁河之浪卷起百丈,朝那楼船而去。立于船上的三名黑袍人倒也并不慌张,望着那百丈大浪推出一掌。掌握天地间气息流转的炼气士,从小便经过严格的挑选,若非对于气之感悟有绝佳资质者,断是不可被纳入门,更何况是神宫的炼气士。
三人这一掌推出,没有任何武夫的气势可言,却早已纳入天地间的气数,那由龙啸之声引动的巨浪被这堪堪三掌便击退而去。
龙啸惊天,撕裂着整处岁河沿岸的气数,四百年来,由龙气滋养的岁河沿岸早已与它气数相连,这番硬生撕裂关联,引动整个岁河沿岸土崩地裂,数百里地脉毁于一旦。
立于船头的三名炼气士虽心惊,却丝毫没有慌乱,这番气象虽然惊天动地,不过早已被神宫中人推衍过。让三人疑惑的是船舱里的老人贺先生似乎并未有出手的打算,都到了这会还没露个面。
三人的疑惑还未完结,突然听到岁河岸边传来一声朗笑:“姜付仁,老夫来帮你一把。”
原本静静做看客站在岁河边的老人,突然转身右手探出由掌便爪,凭空将那间茅屋给崩碎。
宁千鹤对于师父这突然的举动有些不解,都看戏看了半天了,这时突然出手还扬言帮忙,早干嘛去了?虽这么般想,宁千鹤却十分好奇自己这个为老不尊师父的修为,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常听旁人说他有多厉害,还真没见过他出手。
那间茅屋在黑袍老人那一爪之下瞬间崩碎,只剩下屋内那块被红布所遮的灵位从半空落下。
黑袍老人一跃而起,将那块灵位吸入掌中:“这点睛之笔,就由老夫来吧!”说话间,已将那块灵位掷出。
原来茅屋地基之处下有一个巨大的深坑,不知多深,此时茅屋毁去,那个深坑露了出来,古怪的是这深坑之中有雾气凝聚而成龙形。
黑袍老人将那灵位掷入深坑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回到了宁千鹤身旁,也未等自家徒弟开口,抢先说道:“师父是觉得这架打得没意思,老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那几百个鬼不算人啊。”
宁千鹤瞪眼直直地望着那个深坑,问道:“这个大洞是什么?”
“当年天启真龙被斩,龙气被初代大云投入此处,又修岁河以禁其身,这个大洞便是那龙眼,不过早已被初代大云剜去了。”
“你这会出手又算什么意思?雪中送炭?”宁千鹤调笑道。
黑袍老人看着那深坑中渐渐复苏的龙气,无奈的说道:“这一架为师盼了很久了,可现在这两边打得真是让人来气。这天启的最后一战,那姜付仁倒是有了慷慨激昂的气势,可姬家这边就是不让我们这些看客看个痛快,为师不爽啊!”
宁千鹤白了师父一眼,自家师父从来都是率性而为,所言自然是不虚。
那深坑之中突然光芒绽放,似有巨物突然活了过来。
“那块灵位便能点活这条巨龙?”宁千鹤问道。
黑袍老人笑了笑,把玩着胡子说道:“你以为那只是块灵位?那灵位的底座可是天启那块残破的玉玺,王气充沛啊!”
宁千鹤这才明白了过来,当年天启覆灭,自毁王鼎、玉玺,让姬家气恼不已,也因此只能花上几百年时间来凝聚自家王气,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到了现在才开坛设祭,拜天地定正统。
深坑之中的光芒已越来越旺盛,被镇气之穴所牵制的巨龙之身这时气势陡涨,随着深坑中一束精光射出,那条巨龙龙身一震挣脱开束缚,龙首由茅屋下深坑里抬起。这条巨龙浑身死气缠绕,它望了一眼身前的黑袍老人,微微低首,以示谢意,然后便抬起龙身朝那玲珑大镇而去。
暮气沉沉的巨龙望了眼禁锢玲珑大镇的十根光柱,缓缓从嘴中喷出一口龙息,十根光柱被这一息之威所震,已有不稳的迹象。
云山十人虽看不见表情,但此时都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了巨龙,他们清楚这所布的“十方俱灭”大阵自是没法与初代大云相比,要想斩杀这首依靠天启气运死而不僵的巨龙,他们根本办不到。
阮顷峰脸色十分难堪,身俱姬家王气的他,与这身俱天启残余王气的巨龙相遇,本就互相气运排斥。自古以来神州天地间便流传有“王不见王”的说法,从那以后神州大地便开始有了一统的格局,而那份天地间的大气运则加之王朝。
阮顷峰不明白为何天启已亡几百年,还会有残留的气运在这世间,他压抑住中浑身烦躁的气运,望向了云山十人。当年初代大云斩得此龙,这此云山来的子弟定是还有后招,他负手而立,做起了看客。
姜付仁望向那头正想冲破“十方俱灭”大阵的巨龙,他从好干瘪的龙眼里还能看到一丝恐惧,四百年前那个独领风骚的男子,将眼前这条天启真龙给斩杀了。四百年过去了,初代大云生死不明,而这“十方俱灭”大阵上却还残留有他的气息。
巨龙龙身微颤,这威势小的可怜的“十方俱灭”大阵自不是那人所布,但它能感觉到那人残留的气息。四百年前,便是那个在它眼中如尘埃般渺小的人类将自己给斩杀,切肤的痛苦这四百年来都还残留在它的灵魂深处。然而,身为天启真龙,它无法抗拒那道王气的召唤。
姜付仁面沉如水,身后那几百名鬼兵于这玲珑大镇之中施展不开,加之那“十方俱灭”大阵的威压不断地增强,局面对自己并不是十分有利。
如同被从这个世界隔绝出去的玲珑大镇,在诡异的静寂间处于下峰的姜付仁未动,那十位云山之人却抢先出手了。
那条巨龙一时半会还没法破阵而入,云山十人便趁此之机掠空而落,将姜付仁围住,那六百鬼兵虽然气势汹汹却根本没让他们放在眼里。
姜付仁扫了一遍十人,腕上用劲,将那块门板震碎,露出几块金光灿灿地破旧铜块。这些铜块大小不一,似是被强力所毁,虽然破旧可散发出的王气却让人心惊。铜块共有八块,从那木门中挣脱而出后,便浮于姜付仁身前,由那一缕缕金光相连。
“据说天启的王都残存的王气大半化为三道,一道入了那残破的宫门,一道随那被斩的真龙而去,另一道则在那残破的王玺之中,看来传言不假。”阮顷峰颇有些眼馋地望着那八个铜块,身处姬家王朝中枢的他自然清楚这些王气的用途,这些年为姬家打各路诸侯为的还不就是那几分王气的加身。
相较于阮顷峰的眼馋,云山十人则显得格外的冷静,这从未露出真面目的十人依旧未动,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姜付仁的动静。他们在来之前,便已盘算此战的各种变故,也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因为那八个铜块王气四溢的原因,让被拦于大阵之外的巨龙重新又振作了起来,它不再只以龙息去消磨光柱,转而开始用头去硬撞。它那颗龙头便几乎有整个镇子般大小,所以这一撞之威可想而之,虽然如此,“十方俱灭”依旧没有被其攻破。巨龙恼怒了起来,抬起巨大的龙首仰天,然后将龙头朝那大阵砸去。
“十方俱灭”大阵受此一撞开始摇摇欲坠了起来,云山十人受这一震的波及,各自吐出一口血来。
就在巨龙准备探首入镇之时,十道光柱突然由笔直向天转而汇成一道,继而幻化成一名青衫男子,男子容貌模糊,看不真切,只是个大至的轮廓残影。
巨龙见得那名青衫男子,猛然大惊,恶狠狠地瞪着他,咆哮之声响彻天地。
青衫男子一掌伸出,巨龙满眼惊骇,想退已经来不及,被虚空之中一只大手给抓住。青衫男子不再理会巨龙,转身望向了身后的众人,他袖风轻轻一挥,那六百鬼兵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化为了虚无。
“古人曾云,有龙则灵!”青衫男子颇为自傲的扫了眼四周。
姜付仁望着那青衫男子,面色冷峻,那男子所言他自是清楚,若非此地有龙气聚汇,这个人哪能幻灵现身。
而此时,云山十人浑身轻颤,早已纷纷跪拜在地。
“参见初代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