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梦想,尹晴柔也不例外。
身为宋家班的当家台柱——孔双双身边的小跟班,尹晴柔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变成像孔双双这样的当家台柱。
特别是这个时候,看着临时搭建的戏台上,正在与人排戏的孔双双引来阵阵喝彩声时,尹晴柔心里更是羡慕不已。她也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变成万众瞩目的存在。
只可惜,现在的她,距离这个梦想实在是太远了。
用宋家班班主宋老大的话说,这个距离约等于宋家班和京城之间的距离。而此时,宋家班所在的云州与京城可是有着千里之遥。
宋老大的这番话当时让尹晴柔深受打击,不过最近,尹晴柔距离她的梦想却似乎越来越近了。
倒不是说她学艺有成,终于能够登台表演,也不是老天开眼,让她终于受到了宋老大的重视,准备将她当做未来的台柱来培养,而是在不久前,宋老大忽然突发奇想,决定要让宋家班远去京城发展。
如此一来,宋家班离京城已经不远了!
尹晴柔忍不住在心里嘿嘿笑了两声!
不过,宋家戏班虽然在云州发展得非常不错,但是要想在京城立足,却是不易。为了去京城之后能够一鸣惊人,宋老大特意花大价钱,请人写了一出新戏。
宋老大希望这部新戏能在戏班抵达京城之前排好,因此从云城到京城的途中,每每扎营落脚歇息的时候,宋老大都会让班众们进行排戏。
就像现在一样。
尹晴柔红润的小嘴微微张开,满眼崇拜地看着戏台上排戏的孔双双,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幻想她的那个美梦……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突然吹来,地上的尘土瞬间被扬起,漫天弥散,如烟如雾地朝戏台这边的众人席卷而来。
刹那间,戏台上的人乱作一团,孔双双当然也遭了秧,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惊慌地大喊:“停停停!尹晴柔,尹晴柔!”
“不好!”尹晴柔听到孔双双的叫声后暗呼一声,赶紧从宋老大等人身后冲出来,朝着孔双双跑过去。“双双姐,你没事吧?”
“你觉得我没事吗?”孔双双不耐烦地叫道,“水!给我水!快点儿!”
“哦,好好好……”尹晴柔点点头,连忙将手上的茶杯递给孔双双:“双双姐,给你水!”
孔双双只是伸着手,没有去接,而且冲她催促道:“快倒!”
“啊?”尹晴柔愣愣地看着孔双双的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孔双双更加不耐烦地叫道:“我让你快给我倒水!”
“哦,是是是,我这就倒水。”尹晴柔总算明白过来了,因此想也没想就打开茶杯,将里面的茶水倒在了孔双双的手上。
想不到水一接触到孔双双的皮肤,孔双双便将手缩了回去,并且更加慌乱地尖叫一声。
看着孔双双手上冒出的热气,尹晴柔这才想起:原来,孔双双有个习惯,每次下台之后都要喝一杯凉茶水。这不,孔双双刚才上台,她便用开水泡了一杯茶在这里候着呢,这会儿茶水正烫。
糟了糟了……
尹晴柔脸色一白,正准备上前看看孔双双有没有受伤,孔双双却已经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你是猪啊!我眼睛进沙子了,要用水洗眼睛,你却给我倒开水?你是想烫死我吗?”
“对不起,对不起!双双姐,我不是故意的。”尹晴柔一边道歉,一边手忙脚乱地找来湿毛巾,准备帮孔双双擦眼睛。可有时候越是急越是错,尹晴柔手一滑,毛巾差点掉到地上。
天啦!我怎么挑了这样一个白痴当跟班?如果自己是福贵人家的千金小姐,遇到这样白痴的丫鬟,肯定会直接将她打死!
要不是眼睛里不舒服,孔双双不知道要翻多少个白眼!可现在,她也只能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地将湿毛巾抢过来,自己擦了几下眼睛,睁开眼,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她看也没看尹晴柔,而是走向一旁的宋老大,撒娇道:“班主,我眼睛不舒服,恐怕不能继续排戏了……”
宋老大很爽快地说道:“没事没事,身体要紧,你去休息吧,我们先排其他的戏。”
“谢谢班主。”孔双双向宋老大抛了个媚眼,然后美滋滋地下了台。
尹晴柔见状,急忙低着头跟了上去,因为没看清脚下,一不小心差点从台上摔了下去,虽然勉强稳住了身子,但是却引得周围的人不断摇头:“这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变得机灵一点呢。”
尹晴柔暗暗咬唇,跟在孔双双身后走得更快了。
回到歇息的地方,孔双双余气未消地坐在自己的专属座位上,面色阴沉地看着垂手而立的尹晴柔,数落道:“尹晴柔啊尹晴柔,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偏偏挑了你跟着我学戏?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少犯错,让我省点心?”
这个问题,尹晴柔无从回答,只好可怜兮兮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孔双双一脸嫌弃,说:“你除了说对不起,还能不能说点别的?要是再有下次,你就直接收拾东西走人吧!宋家班可不养闲人!”
孔双双一边数落着,一边颇有架子地伸出了一只手。
尹晴柔这次没有犯傻,急忙递上镜子。
孔双双照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遍脸上的妆之后,又将镜子递回给尹晴柔。
等到尹晴柔收好镜子,孔双双的手却还是伸着,没有收回去。
尹晴柔微微一愣,脑海里打着问号:双双姐还要什么呢?
孔双双等了片刻不见动静,不由得转过脸来,想不到竟然看见尹晴柔一脸迷茫的神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茶!我的茶!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你还没有记住我的习惯?真是白长了一个脑袋!”
啊?茶?刚才不是都倒了吗?等等,好像还剩一点……
尹晴柔说:“双双姐,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茶水端来。”
尹晴柔话还没说完就急匆匆地转身跑了,只留下孔双双在那里郁闷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尹晴柔匆匆跑回外面得戏台,端起剩下的半盏茶,然后又匆匆地跑了回来,双手将茶杯递到孔双双面前,说:“双双姐,你的茶……”
真是乐极生悲!孔双双的手还没拿稳茶杯呢,尹晴柔就提前松开了手,这下半盏茶全都淋在了孔双双身上,那身好看的戏服也被茶水弄湿了一大片。
“对不起,对不起……”尹晴柔知道自己又犯了错,急忙低着头,一个劲地道歉。
“我真是快疯了!”
孔双双气得直嚷:“尹晴柔!你到底还能干点什么!”
看来她气得不轻,面色都有些狰狞了。
尹晴柔被吓得脸色苍白,缩着脖子低下头,不敢再看孔双双。
孔双双骂得累了,好不容易才放过尹晴柔,尹晴柔回到临时搭建的化妆间内,一边用水擦洗着孔双双那件白色戏服上的茶水渍,一边噘着嘴嘟囔道:“你哪里是挑了我跟你学戏啊,根本就是把我当跟班嘛。跟着你这么久,也不见你教我唱戏,就知道让我跑腿服侍你,这跟当丫鬟有什么区别?”
尹晴柔虽然觉得委屈,但还是卖力地擦洗着戏服,可是这茶水渍太难搞定了,她洗了半天也还是没有洗干净。
这时候,门口却传来了一声咳嗽。
有人来了,不好!难道是双双姐?
尹晴柔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脑子飞快地转着: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被听去?要是被孔双双听见她在背后说她坏话,那后果她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尹晴柔吓得立刻低下头,还没见到来人的影子,便已经开始习惯性地道着歉:“对不起……双双姐……我马上就把戏服弄干净……”
“噗嗤!”
头顶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而且居然是个男人的声音。
尹晴柔连忙抬头,只见宋家班的化妆师阿广正在站在那里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尹晴柔的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管来人是谁,只要不是孔双双就好!不过,当她把心放回肚子里,再仔细看向阿广时,却被他那一脸捉弄的笑惹怒了,伸手舀起一瓢水就要往阿广脚上倒,口中说道:“差点被你吓死了!”
阿广一边躲一边笑道:“你活该,当面不敢说,就知道在背后抱怨。人家孔双双分明就是欺负你老实,你要知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应该有反抗。你虽然是她的跟班,但是你也是咱们班里正式的成员,又不真是她的丫鬟,有什么不敢说的?”
尹晴柔听了阿广的话,将水瓢放在一边,自嘲道:“你说得轻巧,以双双姐的身份,要把我变成不正式,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她虽然傻,不,虽然单纯了一点,但是又不是真的傻,这点自知自明还是有的。
“呃……那倒也是。”阿广点点头,说:“你在宋老大心里的地位,的确还比不上孔双双一根手指头。”
尹晴柔哭笑不得:“你到底是想安慰我,还是想故意打击我啊?我还有事要忙,你快点滚吧!”
“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我不计较你的不识好人心!”阿广大度的说完之后,忽然又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刚才在旁边的山上,发现了好大一片美人蕉,正好我要做一些胭脂,不如我们趁早去山上采点美人蕉回来吧?”
“算了吧,你没看我还在忙着清理茶水渍吗?”
“你真傻啊?人家孔双双明明就是想趁机偷懒,所以才说眼睛不舒服,你还当真以为她急着让你清洗戏服呢?说不定刚才她是故意没接好茶杯,所以才让茶水弄脏了她的戏服,这样她就又有借口不排戏了。所以我敢保证,如果你明天不能把戏服还给她,她不但不会生气,反而还会表扬你几句,你信不信?”
尹晴柔一脸茫然地问:“当真?”
“千真万确,不然,她要是怪你的话,我就帮你顶罪,说是我硬拉着你去帮我上山采花!反正这熏香制出来也是给戏班用的,要是谁说我做得不对,那我以后就不做好了。好了,别在这里继续犯傻了,快跟我上山吧!”说完,阿广拉着尹晴柔就往外走。
“喂,你别拉我啊!你放开……”
出了戏班,外面的空气都感觉清新了许多,尹晴柔心里的不快也一扫而空,那张清丽的脸上渐渐泛起了笑容,一蹦一跳地跟着阿广上了山,两人有说有笑。
在半山腰处,阿广停下脚步,指向山坡一侧,说:“你看。”
尹晴柔放眼看去,果然看见山坡上大片大片的美人蕉,花朵盛开,花香袭人,微风吹来,如同一片花的海洋。
“太美了!”尹晴柔情不自禁闭起眼,伸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阿广笑着说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好了,咱们赶紧采花吧,太阳就快下山了。”
尹晴柔却皱皱鼻子,对着阿广道:“喂,这么漂亮的花,你忍心摘它们吗?”
阿广撇撇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怜香惜玉了?好吧,你不摘我摘,到时候你可别想找我借胭脂用。”
尹晴柔眸光微微一动,虽然知道这是阿广的激将法,但是也终究抗拒不了胭脂的诱惑。于是说道:“等等,我还是……摘吧……”
阿广得意地笑着,然后走进花海里。别说,这阿广还真会选地方,这里的每一朵花都颜色艳丽,当真是制作胭脂极好的原料。
尹晴柔跟在阿广后面,说是摘花,其实只是这里闻闻,那里瞧瞧,不像摘花,倒仿佛是在赏花。
微风吹来,花香弥漫,两人置身花海,好一幅静谧安好的画面。然而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突然传来,尹晴柔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竖起耳朵显得有些疑惑。
“阿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尹晴柔问。
“什么声音?有声音吗?”阿广有些惊讶地抬起头,也学者着尹晴柔的样子,竖起了两只耳朵。
当两人面面相觑,周围一片安静,可就在这时,那声音突然又传了出来,这回尹晴柔和阿广都听见了,声音细细浅浅,断断续续,有点像……
“有人?”阿广说。
尹晴柔点点头,说:“好像有人在喘息,是不是有人受伤了?”
“走,去看看。”
两人循声觅去,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不只有喘息,还有阵阵娇笑。这声音,怎么这样熟悉,有点像……有点像是孔双双!
尹晴柔和阿广面面相觑,孔双双怎么会在这里?她和谁在一起?发生了什么?
不知是因为好奇还是出于担心,尹晴柔和阿广继续向前走,声音越来越近了,最后花丛之中终于露出了孔双双的身影——她的发丝有些凌乱,衣衫松垮,露出了白皙圆润的肩膀。更让人意外的是,她不是一个人在此,还有一个男人紧紧地搂着她,两人在花丛中肆无忌惮地翻滚着……
尹晴柔如被雷劈,险些惊呼出声,幸亏阿广及时反应过来,用力捂住了她的嘴。
阿广摆摆手,示意尹晴柔别出声,然后拉着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藏在了花丛当中。
也就在这时,翻滚的两人停了下来,一边满足惬意地笑着,一边从地上坐了起来。而直到这一刻,尹晴柔和阿广才看清楚那男人的面容,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宋家班的副班主——孟江。
尹晴柔和阿广交换了一个惊愕的眼神,没想到他们好端端出来采花做胭脂,却如此碰巧撞见了孟江和孔双双偷情的事情。
老天,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尹晴柔拍了拍胸口,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宋家班内,早就有传言,说孟江和孔双双有关系暧昧,只是毕竟没有人看到什么,所以大家也只是私下闲谈,谁也没想到今日,这一幕竟然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发生在尹晴柔和阿广的眼前。
两人蹲在那里,额上布满细汗,吓得大气不敢出!孟江的个性他们是知道的,要是让他发现自己与孔双双的好事被他们看见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孔双双和孟江坐在花丛里,一边暧昧地笑着,一边各自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衫。
孔双双将自己的发丝往耳后理了理,倚靠在孟江身上娇媚地说道:“孟哥,你方才答应我的事儿,可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