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京城已是深夜了。三少径直来到闫宏宇家,此时他正在家中饮酒,见是好友到访甚是高兴,忙将酒坛在桌子上一推,就见酒坛在桌子上东倒西歪,如喝醉了一般打着转儿的朝三少站着的门口方向倒了过来,酒溅了一桌子,三少见了甚是心疼,飞身跃起,一手抓着酒坛的边缘,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越过桌子和闫宏宇的头顶,将酒坛揽入怀中,稳稳地站在闫宏宇的身后,坛中美酒竟是一滴未洒。
抱着酒坛来到桌子前坐下,看着这个一脸醉意的至交,苦笑的摇了摇头。三少喝了一口坛中美酒,随即在怀中取出那块竹板放到桌子上,然后又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闫宏宇伸出手想要阻止三少喝光坛中的酒,可是已经晚了,他无奈的砸吧砸吧嘴,才依依不舍的将目光由酒坛转移到桌子上的竹板,喃喃的说道:“这个破东西害得老子赔了一坛美酒。”说罢作势要将那块竹板抓起丢掉,好在三少眼疾手快,一把拦住闫宏宇,陪笑道:“五十年的竹叶青。”闫宏宇好似没有听到,又将身子往前探了探。
“八十年的陈潭。”三少咬着牙关,下定了决心说道。
此时闫宏宇才坐回到椅子上,老僧入定般眯着眼睛看着三少:“好,一言为定。”随即又说道:“这是孟宗竹,很是寻常,只是上面刻的字有些意思,研究它需要点时间。”
“多久?”
“三日。”
“我要知道它是做什么的,来自何处,出自何人之手?”
“你哪来的那么多问题。”
“两坛。”
“一言为定,我会把它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出来给你的。”闫宏宇打赢了胜仗般欢喜的将竹板纳入怀中口袋,脚尖轻点地面几下,这时脚下一个暗格打开,又是一坛美酒藏于暗格之中,闫宏宇自顾自的举起酒坛喝了起来。看着闫宏宇喉结的起落,这时轮到三少砸吧嘴了。有顷,三少站起,二话不说的离开了。
三少走后,闫宏宇放下酒坛,复将怀中竹板拿了出来,放在手中把玩,只是眉头却越皱越紧。“幽冥引?天师幽冥府?”
京城的夜市依旧热闹非凡,此时已是人定时分,街上仍是人来人往,两旁店铺的吆喝声,妓院老鸨子的揽客声不绝于耳。护城河中飘过的花船点着火红的灯笼,晃得三少眼花缭乱,思绪不禁回到几个月前,同是京城,月圆如斯,护城河水碧波依旧,只是人过境迁,令三少有种物是人非的唏嘘之感。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在三少面前转瞬即逝,快的连三少都未及反应过来,只是那一瞬间的感觉却使三少如遭雷击,僵立在了原地。秀气的侧脸凝如玉脂,白皙依旧,美艳依旧,好似从来不曾变过一般。束起的长发在身后左右摆动,三少仍旧能够记得它们穿过手指缝隙之时的那种触感。唯一和三少印象中不同的是此时她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衣,但是仍旧难以掩饰她傲人的身材。她脚下步履轻盈,此刻夜如深墨,她的出现仿佛这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不仅照亮了漆黑的夜,也照亮了三少的心,时间与空间都凝固在了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见,唯独剩下了他和他那朝思暮想的人儿。三少暗自运功来平息此时内心的颤抖,虽已经是深秋,汗水却从他的额角溢出。也许只是长得相似的女子罢了,他心中如此想着,却伸出左手,在自己的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疼得他眉头紧锁,呲牙咧嘴。这不是梦,他一个健步飞奔向前,环顾左右,身影早已淹没在了茫茫人海之中消失不见。三少好生懊恼,若是早一步追上该有多好,可是随即他又叹了口气,心道,即便追上又能怎样?现在两人早已是陌路,见了面反倒是尴尬。世人常说命运无常,却又总爱戏弄于人,此时的三少也是领教过了。于是无奈的苦笑道:“仅喝了半坛子的酒怎么就醉成如此模样。”
秋夜肃杀,寒风卷起满地的落叶发出“簌簌”的声响,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任由寒风将落叶吹起吹落,任由摆布,寒风过后,叶子落了地,一切又如往常一般,只是这夜好似更加清冷了些。
“滚,臭不要脸的玩应儿,没钱还逛什么妓院!给我打!”一个粗大的嗓门震得整条街都在打颤。随即三五个大汉一拥而上将一人围在中间一顿拳打脚踢,拳头飞脚如雨点般落在地上倒着的那人的身上,周围围观的人觉来越多,叫好声谩骂声不断,顿时此处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没钱还要这要那的混蛋就该打,给我狠狠的打!”
“本将……本公子可是,哎呦,谁打我脸了?”
三少本就是好事之人,笑着挤进了人堆之中,可这一看傻了眼。
被打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安定侯张跃,他怎么会在这?怎么又会不给钱?
三少看了一会儿,有顷,笑着推开众人大喝道:“干什么,誰敢再打我家公子看看?”
“哎呦。”一个大汉踢完最后一脚,看着三少狐疑道:“你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三少笑了笑,没有回答,看看了地上坐着看热闹的张跃,他此时仿佛旁观者般玩味的看着三少,看他是怎么帮自己解围的。
三少眼珠一转,说道:“误会误会,在下认错人了,你们继续。”转身就要离开,这时张跃一把抱住三少的大腿,哭道:“三少,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他们可是会打死我的。”一边说还不忘一边抽泣几下。
三少低下身对张跃耳语道:“帮你也行,但是你也要帮我。”
“行,你说啥都行。今天实在是太丢人了,这要是传出去……对了,你可不能传出去呀?”
“当然不能。”三少止住笑意。
“好,我信你,你帮我吧。”说完放开三少的大腿,向旁边挪了挪屁股,仍旧坐在地上。
“这位老鸨子,在下刚才没能看清,不过现在看清了,此人却是在下的朋友。他刚才在你处的花酒钱全由在下付了。”说罢在怀中取出一锭明晃晃的金子扔到老鸨子的手中。老鸨子见是金子马上换了一张嘴脸陪笑道:“哎呦喂,瞧这位公子说的,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全是误会,误会。”忙着遣散几个大汉,又叫来几位长相标致的姑娘将坐在地上的张跃搀扶起来大献殷勤。
“二位公子以后就是这翠屏阁的朋友了,赶快里边请,今天的酒钱我请了,给这位公子赔不是。”老鸨子说着扭动着肥硕的腰肢推了张跃几下,恶心的张跃连连摆手打飞老鸨子伸过来的大手。老鸨子吃疼,并不在意,金子早被她藏进了肚兜里,然后生拉硬拽的将两人又推进了翠屏阁中。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了便也一哄而散各自找乐子去了。
一众人推推嚷嚷的进到刚才张跃呆过的房间。
张跃依旧坐在他刚才坐过的位置上,不同的是围在他身边的姑娘们的脸上全都堆满了笑容。
三少遣走围着他的那一帮花枝招展的姑娘,倒了一杯酒,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胖子左右逢源的嘴脸。
有顷,张跃喝完最后一杯姑娘敬过来的花酒后红着脸打着酒嗝对三少说道:“今天多谢三少解围,说吧,你想让我干什么?”说完拿起桌上的空酒杯作势要饮,被怀中笑着的姑娘拦了下来,斟满之后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笑盈盈的对着张跃的嘴亲了下去,场景神是香艳。三少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先喝吧,明日我到你府上登门拜访,到时咱们在商量你如何报答我的事情。”说完,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转身离开,到了门外打了数个寒战,头也不回的往客栈方向走去。
可是就在这时,转角的一个巷子里探出一个脑袋,看了三少的背影几眼之后,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三少向前走了几步,站定,略一偏头,见身后跟踪的那个影子走后他冷冷的一笑,又继续的向前走去。
“老鸨子?”张跃大喝着。
“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刚才我在外面走过,听到楼上的琴声,能告诉我是何人弹奏的吗?”
“这?”
“难道还有难处不成?”张跃面露嗔容。
“那倒不是什么难处,我这里不久前确实是来过一位琴师,只是她每次来如风去也如风的,每次只弹奏两曲,弹完便走,追都追不上,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家住何处?现在她恐怕早就走了,工钱我还……”一下子好像意识到说的太多了忙掩口陪笑。
张跃叹了口气,脸上阔绰公子的表情一扫而光,无奈的站了起来。
“给你的金子够不够这顿酒钱?”
“够了,够了……”
“好,那本公子可要走了。对了,如果那个琴师再来,你可去这个地方找我。”随后在老鸨子的耳边低语了一阵。然后大笑着走了出去。
只留下呆若木鸡的老鸨子,面如死灰,三魂七魄早已没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