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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偶遇(1)

温内图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是傍晚了,现在,太阳已经落到了地平线上,离天黑只有半小时了。不过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影响,我们决定连夜赶路。天上的星星可以当我们的向导,有时候他比人的眼睛更加可靠和准确。

红日缓缓落下,晚霞渐隐,黄昏的最后一道余辉宛如破灭的希望,消失在了地平线。幸亏有一个东方,会重新给我们一个明天,并送来光明与希望!

此刻,正是最黑的时候,天空中还没有一颗星星露出头来。如果是一般的行人,一定会找个地方歇息,等天亮再赶路,不会向我们一样冒这样的危险。这里的地势不再像在灌木丛里那样坑坑洼洼了,已经非常的平整,这加快了我们行进的速度。一路上我们那双训练有素的、锐利的眼睛观察着周围,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到了堪萨斯州西部时,因为土质坚硬和干燥的缘故,马蹄声变大了。但这里地势非常宽阔,我们走了很久都没有碰到任何东西阻挡,估计也没有一样能够作为标记的东西。即使有,我们在黑暗中也看不见,这种感觉就和一个瞎子在走路一样。我们只能凭着感觉前进,必须像野生动物一样具有高度的敏感,否则无法辨别方向。对于这种高度的敏感的专业叫法为“位觉”或者“定位觉”,这种感觉是一种本能吗?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这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无数次,我就是靠着这种感觉达到了我的目的地。

迪克·哈默杜尔多次问我是否认识路,我告诉他,这种无人居住的地区,根本就没有路。我们既不会走对,也不会走错,只要能到达目的地,我们就算走对了路。他啼笑皆非,抱怨我:“我们的事情真的这么急吗?要这样马不停蹄地赶路,不如等天亮一些再走吧,万一走错了方向就更浪费时间了。”

“不能等天亮,我们正是需要在夜晚行动,必须在天亮前赶到目的地,而且要尽可能早一点到。如果是在白天,在这视野开阔、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平原,我们早就被奥萨格人发现了。”

“我们两个也不怕被他们发现,但是一旦被他们发现,我们的长途跋涉就白费力气了。所以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皮特·霍尔贝斯,老浣熊,你说呢?”

我哈哈大笑,他这才想起老浣熊不在他身边,于是也跟着笑了。这对难兄难弟习惯了形影不离,一旦分开了还真有点不适应。

渐渐地,天空中出现了一颗星,很快它的第二个、第三个同伴也来了,星星越来越多,美丽的银河星空出现了。有了星星的作伴,旅途显得更有意思了,在星星的照射下,我们走起路来更快了,对方向的把握也更准确了。这儿的地势是不规则的低洼地,起伏并不大。我们还是直线前进,一路上未曾停歇一分钟,走出了低洼地。这样不停地赶路,马应该是很累的,但是因为之前他们整整休整了一天,所以现在仍然精力充沛。

当然有时候,我们也会适当减速,以便马的体能能够稍微缓冲一下。总的来说,我们的速度非常快。如果是霍尔贝斯和特里斯柯夫的马,估计就要被累趴下了。

又走了一会儿,星星渐渐不见了,但远远还没到天亮的时间,仔细一看天上云层越来越厚,天空被厚厚的乌云遮盖,看来一场暴雨是避免不了了。

哈默杜尔愤怒地说:“见鬼!好不容有一点光,现在又黑了,比刚才还黑。我看还是停下来吧,歇一会儿再走。”

“不能停。”

“瓦拉图?这不是雨水的意思吗?那不如停下来吧,在这片古老的草原上,好好洗个澡。”

“别开玩笑了,这场雨来得非常及时。”

“及时?在雨中我们更难前进了。”

“星光灿烂固然利于赶路,可是在黑暗中,我们更加容易接近目标而不被敌人发现?”

“您说得对,反正只要跟着您,即使蒙上眼睛也能找到瓦拉图的。”

“哈哈,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就能够到达那里了。”

“只有半个钟头了?那我们再快点。马托·沙科本来也是计划在晚上赶路,明天中午之前赶回小树林。”

“是的。你想想看,我们两人的马都是好马,速度又这么快,一定用不了他说的那么长时间,我们离目标只有两里路了。”

“越来越近了,在没有一点光线的情况下,能达到我们这种速度,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哈哈,亲爱的迪克!我们很快就能完成任务,我对这一带很熟悉。”

“我相信你,老铁手!”

接着我们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山谷,如果没有遇到这个山谷,也许我会怀疑我们走错了路。但现在,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我们走的路是对的。又往前走了没多久,地势开始下降。我们下马,牵着马顺坡走了一段,又上马。这下,我完全放心了,我对胖子说:“迪克,就像在大白天走路一样,没有一点差错,越过这个平原,只需要五分钟,我们的鼻子马上就要碰到瓦拉图了。”

“您用您的鼻子去碰吧,先生!我的鼻子是用来呼吸的,可不能随便碰。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虽然是在黑暗中,可我们没有跑到北极去,这让我太佩服我们自己了。瓦拉图有灌木林吗?”

“除了灌木林,还有一些乔木。”

“我们马上去那里吗?”

“这个问题我还不能回答你,我必须先探探路。如果是白天,我会让你和我一块去,但现在,还是我一个人过去好些。您看,连天气也帮我们,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它让乌云来帮我们把整个天空都遮盖起来。现在我们不需要它了,它就让乌云散了。我们慢点走,不要惊动奥萨格人!”

这时,天空中出现一道闪电,借着闪电的光亮我们看见前面有一大片灌木林,离我们大约五百步远。

我一边下马一边对哈默杜尔说:“咱们到了,把马拴好,你拿着我的枪守在这里,我过去查看一下。”

“我们是不是应该约一个暗号,这么黑,您回来万一找不着我可怎么办?”哈默杜尔问。

“放心吧,我找得到瓦拉图,就能找得到您,何况您这胖胖的身躯,是很容易辨认的。”

“哦,这真是个不太好笑的玩笑,老铁手先生。您面前就是美丽的瓦拉图!不过要小心,小心别碰坏鼻子。”

这个胖子,和他在一起,再紧张的时刻也会变得非常轻松。我做了个手势,我的马早已经训练有素,看到后立刻趴下来,哈默杜尔的马也趴下了。然后,我小心翼翼地向灌木林走过去。

我很容易就接近了第一片灌木林,一边走一边看周围的动静。我弯着腰往前走,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其他的马都没有绑,随意地在地上吃草,只有一匹拴在地桩上。灌木林后面烧着几堆火,透过灌木丛的缝隙,火光照到了那匹马的身上。

这是一匹名贵的马,身体呈深红棕色兼白色,马鬣编成细细的辫子,非常漂亮。我只在柰伊尼科曼伽人那里见过这样打扮马,奥萨格人什么时候也开始这样美化马鬣了。这样一匹好马,竟然没有人看守,这有点不可思议!火光很亮,我担心照到我,往回又退了几步,爬回到灌木林里面,继续观看。

有六个战士正围着几堆大火跳野牛舞,周围大概有200多个战士傍水扎营,战士们都在看那几个人跳舞。我的眼睛到处搜索,发现有一个人靠在一棵树上,从打扮看是一个印第安人。他靠在那棵树上干什么,他怎么不去看跳舞?我正思索着,突然看到他的双手是背在后面的,原来他被捆绑着,是个俘虏。再仔细看他的脸,“啊?”我不禁在心里叫出声来。他的脸被火光照得很亮,典型的高加索脸型,充满自豪、自信和镇静。这种神情,我好久没见了,我非常地想念它。

我说怎么会有柰伊尼科曼伽人样式打扮的马,原来是他的。他就是阿帕纳奇卡,柰伊尼科曼伽人年轻而高贵的首领,我的好朋友,好兄弟。

他怎么会被奥萨格人俘虏的?奥萨格人和科曼伽人这两个部落现在敌对情绪很厉害,如果不把他救出来,他肯定会被处死,而救他只是顺手的事。因为现在没有人注意他,所有人都在看那几个战士跳舞。他被绑在那棵树的背面,我只要动作隐蔽,就会很容易把他救出来。

我没有犹豫,马上离开了灌木丛,回到哈默杜尔身边,并对他说道:“上马!跟我来!”

他问道:“怎么了?现在就走吗?”

“奥萨格人抓了一个俘虏,是我的朋友,我们去救他。”

“你的朋友,是谁?”

“以后再告诉你,现在先去救他,走!”

我示意我的马站起来,它立即执行了我的命令。我抓住缰绳,骑上就走。哈默杜尔尽管身体肥胖,但他的动作很利索。我们很快来到阿帕纳奇卡的背后,我让哈默杜尔在这里等我,我要先把阿帕纳奇卡的马牵过来。

我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把阿帕纳奇卡救出来。现在奥萨格人正全神贯注地看那六个战士跳舞,没有人注意其他的情况,我必须抓住这短暂的有利时机。我迅速跑到那匹马的旁边,解开绑在桩上的缰绳,拉着就走。谁知道那马一动也不动,我稍一使劲,它却叫了起来。吓得我赶紧停下来,幸亏马叫声被奥萨格人的欢呼声淹没了。

不过,对付马的经验我还是有一些的,我温柔地抚摸着马儿光滑的脖子,轻轻地说道:“来,马儿,跟我来!”

我温柔的话语对马儿起了作用,它不再抵抗了,温顺地被我牵着。我把它牵到哈默杜尔身边,突然,天空一阵骤亮,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响了起来。不好,暴雨即将到来,暴雨一来,他们很可能就会结束跳舞,到时我再救人就会被他们发现,我必须加快行动。

我对胖子说:“你看着这匹马,我去救人。”

“好的!放心吧,小心点!”

在电闪雷鸣中,我匍匐前进,再次进入灌木林。奥萨格人还在跳舞,兴致非常高,一边大声叫喊着,一边兴高采烈地打着节拍,没有人注意到我。我很快爬到阿帕纳奇卡的背后,他也在看跳舞,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了他。必须让他知道有人来救他,这样他才能配合我的行动。我用手碰了碰他,他只是动了一下,但没有其他反应。

“阿帕纳奇卡,我来救你。”我的声音比较大,声音太小他听不见,声音太大又担心被奥萨格人听到了。

我看到他点了点头。他被三根皮带绑在树上,第一根绑着脚,第二根绑着双手,第三根绑在胸前。以前,温内图父子也曾经这样被人绑着,他们那时被基约瓦斯人俘虏,我成功地解救了他们父子。我相信,今天我也可以顺利地救出阿帕纳奇卡。

我抽出刀子,砍断了他脚上和手上的两根皮带,但要想切断他胸前的那根皮带,我就必须站起来,这有点危险,只要有一个奥萨格人无意间朝这边看一眼,就会发现我。我正在思索怎么办,这时,一个跳舞的战士动作过大,跳到了水边,松软的岸被他踩塌,他掉进了水潭,全场一阵大笑,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这为我赢得了机会。我一跃而起,割断皮带,又迅速蹲下,没有人发现。

“趴下来,把手给我,”我对他说,同时向他伸出手。

他看着我,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在考虑能不能信任我。然后他弯下腰,握住了我的手,跟着我爬进了灌木林。我们一直猫着腰前进,突然一个闪电把灌木林照得通亮,可怕的雷声震耳欲聋,大雨像瀑布一样倾盆而下。奥萨格人一哄而散,四处躲雨,接下来他们肯定会发现科曼伽人逃跑了,因为我已经听到了嘈杂的叫喊声、咆哮声,和雷雨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更加混乱。我们以最快的速度穿过灌木林,向哈默杜尔跑去。胖子看到我们过来,立即把我的枪扔给我,我挂在身上,飞身上马。阿帕纳奇卡也看见了自己的马,他纵身一跃,正好坐到鞍上,我们催马就跑,整个过程没有耽搁一分钟。

上了马之后,我们反倒没有那么匆忙了。因为,雷电声和滂沱的雨声使他们根本听不见我们的马蹄声,即使听见,也很难辨别我们的方向。

离开奥萨格人的地区,我们直接奔向目的地基佩塔基,温内图在那里等我们。从瓦拉图到那里,骑马大约至少要走四个小时,不过我并没有着急赶路,因为温内图如果没有紧急原因,是不会马上从宿营地出发的,也不会像我们一样一路上马不停蹄,我算了算时间,我们会比他早一点到达约定的地点。他以为我此行会花费很多时间,但是现在我们不仅完成了任务,而且还救了一个老朋友,这让我感到非常高兴。还有什么比和自己的老朋友重逢更让人兴奋的呢?

不过,我想逗一逗老朋友。刚才紧张又混乱的场面,他并没有看清楚我是谁,不知道是谁救了他。我和哈默杜尔在前面走,他跟在后面,雨很大,能见度很低,他要想不迷路,就必须跟着我们走。现在,暂时不让他知道我是谁,让他猜去,这让我觉得很有意思。因此,我靠近哈默杜尔,轻轻对他说:“如果他问你我是谁,别告诉他!”

“为什么?他是谁?”

“他是科曼伽人的首领,也是我的老朋友。不过,你不要让他知道我们知道他的身份,也不要告诉他我是谁。”

“好的,那可以告诉他我们要去哪里,跟谁见面吗?”

“不告诉,他不问你,你什么都不要告诉他。”

“好!我什么都不说。”

这会儿,奥萨格人肯定冒着倾盆大雨,全体出动追赶我们,逃脱了一个这么重要的俘虏,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件小事。但走了很久,也不见一个奥萨格人接近我们,尽管我们走得很慢。在平常的黑夜里找几个人尚不容易,何况是在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的黑夜,在漆黑之中突然出现闪电,会使人眼花缭乱,要想不走错方向很难。

阿帕纳奇卡认识我的时候,我的打扮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现在的样子也比以前沧桑了一些,宽边帽沿又遮得很低。所以,除非我告诉他我是谁,不然他很难认出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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