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沱四面环山,山高坡陡,交通极为不便,为何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沟会出现一个如此繁华的小镇呢?汤溪河是贯通重庆的云阳至巫溪,进而北出陕西汉中等地的唯一通道,上游巫溪段水流湍急,乱石如林,变化莫测,进出货物只能用骡马驮运。而汤溪河进入沙沱境内后,河面骤然变宽,水流较为平缓,一些轻型木船可以从沙沱直达硐村,沙沱成了汤溪河上游第一个天然的河运码头。
直到20世纪60年代末,进出巫溪、沙沱的货物都还是主要靠船只运输。当年从下游到上游往返运输货物的船只每年大约有近百艘,岸上的搬运工人们把下游运来的货物用肩扛到上面的客栈、商号里进行转运出售,把本地的山货和煤炭等装上船运往云阳、云安等地。
随着大批货物在沙沱周转,沙沱老街日益繁荣兴盛起来。老街现在的房子大多数是木板房,但它究竟始建于何年何月,至今仍无法考证。
据说,沙沱老街原来的位置也并不是现在的这个地方,但这一说法在老街上有一定岁数的老人中也颇有争议。老人们争议的半边街就在距现在老街不远的下游,因那里出产煤和铜矿,又被称为红铜街。现在已经是一片乱石堆,唯有不知何时遗留下来的一处处煤矸石,在昭示着这里曾经有过的繁华。
据传说,过去这个地方是一条老街,后来旁边的大岩垮下来把老街给埋了,过了好几天后还听得到鸡叫,后来这个地方就叫垮岩。
在半边街的悬崖上面,有一处名叫龙池的村庄,也因盛产煤炭而出名。为了将煤变成钱,当地人发明了一种叫高车的运煤工具,在过去,人们就是用这种简易的运输工具,将200公斤左右的煤从300多米高的悬崖上运往河底,用木船装到云安盐厂里。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有一方人的风采,随着时代的发展,各种运输方式有了巨大的进步,这种危险而且简陋的工具早已不再使用,汤溪河里再也见不到昔日木船的身影了,沙沱老街也已不是当年繁荣的水旱码头。
与老街擦身而过的汤溪河,两岸青山吐翠,水流舒缓,如滑动在琉璃之上,给老街带来不少江南水乡的灵气。老街附近有一条山涧,细小而柔美,溪水晶莹透彻、纤细可见,从龙池山峡谷中奔泻而下,形成一道独特的飞瀑景观。
百余年的风霜雨雪,百余年的岁月沧桑,沙沱老街犹如一位美少女成为了百岁老人。皮鞋、高跟鞋、平布鞋……都一一在老街的青石板上掠过,长袍、中山装、西装也伴随老街而悄悄变换。岁月更迭,物换星移,尽管居住在老街的人过了一代又一代,可是老街的风貌却依然如旧,人们的脚步依然在或紧或慢地为生计往来奔波。
弹匠、铜匠、补锅匠等行当在许多地方已经看不到,成为近乎失传的古老手工艺,然而在这偏僻的沙沱老街仍旧滋润地延续着,保持着古老的模式。在古朴被现代气息渐渐磨尽的今天,它仍将那份属于自己的古朴死死抱在怀里,讲述着它未完的故事。
老街已经渐渐失去了住日的繁华与喧闹,唯有放学归家的孩子不时会给老街带来一阵阵生动。闲暇时,老街的女人们总喜欢倚门而坐,一边绣鞋垫,一边说说家长里短,偶尔也与相熟的路人搭讪几句,问个好什么的;叼着旱烟杆的老人,吧嗒吧嗒吸着旱烟,烟火在烟锅里一闪闪,那吐出的青烟在空中飘得悠长悠长,像是老街的历史那般久远;抱着婴儿的小媳妇坐在店门口,喂着孩子,看着街上匆匆走过的行人,听着他们留下的话语,脸上露着会意的微笑;偶尔,还会有上了年岁的老人背靠在木椅上悠闲地打着瞌睡,在梦境中追忆远逝的日子,沐浴人生的悲欢离合。与繁华的现代商业街相比,老街显得落后了,可是厌倦了喧嚣,来到老街走走,却能使人沾染的那点浮躁,不知不觉地淡忘在这祥和宁静、与世无争的氛围中。居住在沙沱老街的人们大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日复一日平静地生活着,也日复一日地被外面的现代气息所融合,而在他们的心里,老街还是以前的老街,岁月还是昔日的岁月,就该这样平静,这般生活。老街里的人们总是在知足、平静中固守着老街的古朴,快乐地展望着美好的未来。
百年老街,古韵悠悠。沙沱老街以它古老的身架,仍然在支撑着岁月的更替,像一棒熟透的玉米,顽强地伫立在汤溪河上游这片巨大的沙石滩上。大多数的老街人,似乎都不愿意离开这条灵秀的青石板老街,即使离开了,他们的根还是在这里。千百年之后,他们的魂,依然会飘荡在这汤溪河边的老街上。
盐运古道——盐渠
在云阳县云安上游10多公里的汤溪河畔,有一条鲜为人知的老街。但这里却建有云阳县规模最大、年代最早的汉高祖庙,有着川渝地区造型最为奇特的述先桥。它就是云阳的盐运古道——盐渠老街。
盐渠老街始建于哪朝哪代,史书中并没有记载,当地老人只是依稀的记得,老街的兴起是依附于云安盐业的发展。盐渠北距云安10多公里,扼守着汤溪河中部的咽喉要道,自古以来就是云阳南北的交通枢纽,自汉代扶嘉在云安掘井制盐以来,盐渠老街便开始逐渐形成街市。唐宋以来,大批商人和富绅前往云安投资开发井盐,云安盐业迅速兴起,盐渠因为广出木材,一时间,竟成为云安盐厂的重要燃料基地,盐渠也随之繁华起来,成为云阳县较早的古镇之一。
说是古镇,盐渠街道却是小得可怜,几乎只有巴掌那么大。谁只要在大街上高喊一声,全街人都能听得见。虽然小,但却很精致,长年流水相伴,古木繁盛。狭窄的小巷,光滑的青石板街道,青砖青瓦的房屋,处处散发着古老淳朴、宁静祥和的风情。
盐业左右着云安古镇的兴衰,云安盐又辐射影响着周边地区的发展。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盐渠不仅是云安盐场的燃料基地,也是云安盐一处重要的外运通道。唐代,云安井盐主要在今万州、梁平、开县、利川以及陕南地区销售,盐渠正好在云安盐的外运道上,是云安盐重要的集散地。云安盐用船运至盐渠码头起滩,陆运到高阳明月坝转水运至开县、陕南。特别是随着云安制盐改烧木材为烧煤后,盐渠成为云安盐场辐射最大的水陆中转码头,云安盐业的兴盛带动了盐渠的繁荣。
以前这个地方很热闹,每天晚上这个地方要停100多条船,都是装煤到云安制盐的,在鱼泉、沙沱、江口一线装煤到云安去制盐。
在两千多年的岁月里,汤溪河里的鳅船、橹船、无篷木船,繁忙地往来穿梭着,把支撑人类生命的白花花的食盐,经盐渠运进运出,远销到开县、城口、陕南等地区,滋养了广阔天地里的无数生命。小镇也因此兴起了不少大大小小专供过往盐商和行人歇足的茶馆、饭店、旅社,盐渠也因此而得名。
现在,能够记住盐渠老街的人恐怕并不多,而知道盐渠高祖庙和述先桥的人却为数不少。
盐渠高祖庙是云阳县至今为止发现的最大也是保存得最为完整的汉高祖庙。刘邦生于河北,为什么会在云阳为他建庙立碑呢?
这一切还是因为盐,因为汉王刘邦曾屯兵云阳,其部将樊哙在云安射猎得盐泉,盐渠才得以依附云安而兴。当地的人们为了纪念刘邦命扶嘉开发云安盐泉的功绩,便自发集资在盐渠街后修建了一座高祖庙。后经历代修葺,渐成规模。清朝嘉庆年间,当地富绅组织募捐,对高祖庙进行了大的维修和改造。现在我们看到的高祖庙基本上是属于清朝时期的建筑了。
汤溪河呈南北走向流经盐渠,盐渠高祖庙一反当地建筑朝向,山门却是坐南朝北,是渝东典型的木结构四合院建筑,虽历经数百年的风雨,支撑整个庙宇的梁架、木柱、斗拱仍然保持完好。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间,在房屋的内槽和外槽采取了减柱法,全部梁架不加遮掩,显露可见,设计极为精巧。檐下原本雕刻有许多的工艺造型,如今已经大部分被毁,难觅踪迹。
几千年的文化传承,高祖庙已经成为云阳民俗文化的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在云阳县境内就建有大大小小的高祖庙近百个。汉高祖已经由一名封建帝王渐渐演化成神,成为人们乞求风调雨顺,百业兴旺的心灵寄托。
解放后,汉高祖庙被改为盐渠粮店的粮仓,虽然少了寺庙“香烟缭绕”的诗意,但依然透着一丝苍古,和谐融进了古老小镇的人情风貌。
盐渠老街三面环水,延绵的汤溪河水与盐渠老街斜擦而过,水给小镇带来了灵性和繁华,把一个千年小镇舞动得风姿绰约、灵秀飘逸。也给小镇的陆上出行带来了不便,素来信奉“欺山莫欺水”的盐渠人一直期望能够建成一座连接陆上通道的桥。
清同治九年二月,盐渠的士绅们发动附近地区的居民出钱出力,在盐渠街头至广木的小河上修建了第一座石拱桥,取名兴隆桥,期盼兴旺发达之意,后来因为桥基不牢,年久失修而垮塌。民国十五年,当地人又重新修建一座石拱桥,由于资金紧缺,桥身矮小,刚完工不久就出现裂口,成为一座危桥。
而述先桥真正建成,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了。民国二十二年四月,盐渠乡乡长李涣然向社会广泛募集资金,开始重建兴隆桥。
为了防止四处募集来的资金被挪作他用,李涣然对每一笔开支都作了详细的记载和公示,历时两年多时间,耗费银元19647元,终于将桥建成。为了让后世铭记先人数次集资建桥的义举,根据承先、胜先之意,将兴隆桥改名为述先桥。
述先桥为全石拱桥,桥长75米,宽6.5米,高16米,拱净跨30米。有行人道。副桥长28米,宽3.5米,高3.6米。桥身为鸭蛋拱形,桥面为八字形,护栏上刻有猴、狮等石像共8个,其背负空心海螺,造型极为美观。
为了防止大桥再次出现垮塌,大桥的建筑设计者蒋荣兴在桥拱两端塑起了龙头龙尾,桥身合龙时,人们还在桥中吊上一把铁剑,名为斩龙剑,以避洪水冲垮大桥。
在我国众多的石拱桥中,石阶一般均为偶数,而呈“鸭蛋”拱形的述先桥却是与众不同,石阶梯一侧为30级,另一侧为29级,象征农历月大30天,月小29天。述先桥造型精美,工艺精湛,雕塑题刻颇具研究价值,只可惜其上的雕塑、题刻历经上百年的风雨剥蚀和人为破坏,现在已基本上湮没殆尽了。至今桥上仅存的“述先桥”、“永亨万福”、“长虹饮澜”等几个大字还依稀可辨。解放后,由于云阳通往沙沱的公路被修通,汤溪河水运渐渐淡出历史舞台,述先桥失去了往日的鼎盛人烟,沿河而建的街市失去了往日的喧嚣,盐渠古镇开始走向衰退,变得残破不堪,让人目不忍睹。
三峡工程蓄水至175米以后,盐渠,这座充满江南水乡气息的小镇将大部分沉入水底,汉高祖庙、述先桥这些珍贵历史遗迹也将无迹可寻了。所幸的是,云阳县有关部门已经着手规划高祖庙和述先桥的搬迁、保护。也许,这个秀气的小镇会和高祖庙、述先桥一道,永远留在我们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