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动的音变化了。是几只飞舞的蜂子在鼓动翼翅。敞开的窗口垂着金银花藤,蜂子们“呜嗡——呜嗡——”
地出入在金银花间。小家伙趴在窗口注视着飞舞的蜂子,倾听着蜂子们翼翅的鼓动。
采得花蜜的蜂子们一只一只飞走了。于是小家伙爬上大床,撅着屁股张起双臂陀螺般旋转着“飞舞”,口中小声“呜嗡——呜嗡——”着蜂子们的歌。
当然希望有人欣赏自家的精彩表演,小家伙一次又一次对哥哥姐姐们发出信号,“呜嗡”得一回赛一回。
两个专心写功课的哥哥不抬头,只说:“莫吵。”“呜嗡——呜嗡——”小家伙的脚上桌子了。“呜嗡——呜嗡——”胖胖的脚豆儿挨近砚瓦了。
做针线的姐姐低头缝补弟弟们的袜子,也说:“信弟莫吵。”
胖胖的脚丫伸到砚瓦里头蘸墨,小家伙家一脸坏笑,哥哥课本上立马印出来个黑砣砣。做成功这件事的小家伙立马溜脱到桌子下头。
哥哥大叫:“啊吔!——”丢了笔去捉捣蛋鬼。捣蛋鬼嘻嘻笑着开心躲闪。来劝阻的姐姐被蘸了墨的脚丫抹得半撇黑胡。三个大的拿一个小的。楼上顿时大乱。忽听得母亲上楼的脚步声。捣蛋鬼钻进被窝,一动不动且微微发出鼾声。“他装佯!”哥哥们噘起嘴递上带黑砣砣的课本。“他装佯!”姐姐噘起嘴拭擦脸上的黑胡。
母亲什么都明白,根本不望被筒里的小家伙。“功课写得了?”她问两个男娃。
“写得了。”男娃们回说时对缩在被筒里窥望的捣蛋鬼挥拳头。
“该困觉啰——”母亲为男孩子们铺被。做姐姐的抢上前:“妈,我来!”
母亲由随女儿去做,自己往供桌前给菩萨上香。
被筒里捣蛋鬼憋不住了,“吭吭吭”地咳起嗽来,又使脚后跟同床沿合作,搓打出相当可观的声响。
母亲全然不加理会,仿佛大床上并不存在那个犯了科的小捣蛋鬼。
哥哥们在小床上躺下。姐姐拿起针线。哥哥姐姐都期待地瞄着母亲。
捣蛋鬼爬出被筒了,格外期待地使眼角睃母亲。母亲仍然不加理会,掉转身朝楼口去。
“都是你!”两个哥哥对小家伙怒目而视,“妈妈生气了,不说故事了!”
“小闹包,你咋个闹不够哦?”姐姐要温和得多。捣蛋鬼翻身下床,追上母亲,拽住她衣角:“妈妈,我不了……”
“不什么了?”“不跟哥哥姐姐捣蛋了……”“为哪样捣蛋?”“他们不听我唱蜂子歌学蜂子飞……”
哥哥们抢着告状。一个说:“他昨日学鸟叫,前日学雨打风吹……”另一个说:“今日嘛又唱蜂子歌学蜂子飞!我们不理会他就捣蛋!”
“空闲时候,大家欢喜你仿这仿那。忙的时候,没得人欢喜别个捣乱。仿这仿那妨碍别个做正事就变做捣乱了。”
“我不唠——”捣蛋鬼把妈妈拽往床边,“说嘛!该说故事唠!您家答应说大鹲鸟的故事的嘛!”
“因了你的过错,今日是不说了。”妈妈说,“明日看你有没有改正,改正了,大鹲鸟再见面不迟。”说罢当真下楼了。
四个孩子失望地沉默着。“大鹲鸟的故事嘛,好听得很哦……”姐姐叹气。
“要不,二姐你把大鹲鸟故事说我们听——”三个男娃一致要求,“说嘛说嘛!”
“说的是古时候一个好男儿胜了妖怪……”姐姐只这一句便打住,“整不成整不成!我说不全,隔日等妈妈来说唦!”
“哼,”哥哥们埋怨着捣蛋鬼,“你唦——都怪你!”
“哼——你唦!”捣蛋鬼一脸后悔点自家鼻头,“你唦,别个忙的时候,再莫捣蛋啰!别个写功课的时候,再莫伸脚丫巴啰!”
捣药声从楼下传来。四个孩子静静地听。小家伙和着那捣药节拍一拱一拱,拱到楼梯口了。哥哥姐姐也尾了来。四个孩子一级一级坐楼阶上静静地往下看。
昏暗的油灯映着母亲吃力捣药的身躯。小药材在圆形石臼里捣,大药材就手足并用地在船形木槽中碾。
油灯把母亲的影子投上墙壁,变得巨大的影子不停晃动。因了那晃动的影子,墙壁上的八音钟时隐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