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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天有不测风云

林子静回到家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大搞卫生。

奶奶年纪大了,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哪有体力去打扫一百二十平米的大房子。一连收拾了两天,终于把每一个角落都清理了一遍,她又把奶奶的衣物统统拿出来,该晒的晒,该洗的洗,窗帘、床单,被罩,枕套、沙发套,桌布……紧巴紧地又忙活了一小天,总算干的差不多了。

林子静回来的第四天,从一清早,就开始下起了濛濛细雨,沥沥拉拉地一直延续到了中午,还不见有要停的意思。

温婉静寂,连绵持久,真正个润物细无声。傍黑天的时候,林子静正在厨房里摘菜,准备晚饭,客厅里的座机哇啦哇啦地叫起来,林子静急忙跑出来接听。是方少庚打来的,他告诉林子静,楚湘萍除了车祸,正在县医院做手术。林子静和奶奶说了一声就赶紧直奔了医院。

楚湘萍是在骑自行车买菜回来的路上,在街角转弯的地方被一辆拉了满满一车旧砖的三马子车给拱上了。阴暗的天气原本就视线不好,加之又下了一小天的雨,路面湿滑难控,三马子车司机,眼瞅着自己的车从楚湘萍的身上碾过去,一点辙都没有——刹不住车。

楚湘萍双腿骨折,不得不卧床休息了。林子静每天守在医院里,精心护理楚湘萍,给她洗脸、梳头、擦身体、打水、打饭、煲汤、买营养品、削水果、换洗衣服、端屎、端尿……林子静做得十分细致周到,满病房的人都羡慕楚湘萍养了个好女儿。只有林子静自己心里清楚,这是亲情的力量。

普天之下,还有比含辛茹苦抚育你长大的亲人更重要的人吗?有亲人在,你的根就在,这个世上最不计代价的爱就在。你漂泊不定的心就多了一处永久的归宿。无论你混得是好是坏,总会有人在一个不起眼角落的默默地关注着你,等待着你随时回来。这种根深蒂固的爱,用钱是买不到的。

方冠卓是楚湘萍住院后的第二天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的。他进门的时候,林子静正坐在床边,用汤匙搅动着半杯热水,准备给楚湘萍吃药。

数起来,真是好久不见了。再次见面,千言万语,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因为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两个人打过招呼后,方冠卓坐在楚湘萍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心疼地问这问那,陪着她聊天。林子静把楚湘萍的杯子、毛巾、手绢拿出去洗。

方冠卓变化很大,当年一脸的青涩如今已荡然无存。一张刚毅硬朗的脸上多了几分成熟之气,眼睛不再是小男生时一望见底的透明,而是装了很多让人无法读透的东西进去。身材较之前相比,更加的有型有款。

一个周身散发着成熟男人魅力的方冠卓,回来了。

有方冠卓在,林子静就能腾出一点时间回家去,精心为楚湘萍做一些可口的饭菜,拿到医院来给她吃。平时,她们都是在外面买着吃的。方少庚因为很忙,白天很少有时间能来医院陪护,所以里里外外等于就林子静一个人,她根本走不开。

晚间的时候,方少庚会来医院替换林子静,让她回去休息,可林子静怕方少庚白天上班,晚间陪护,这样连轴转,把他的身体给拖垮掉,因而,大部分时候,她还是坚持自己陪着楚妈妈。这让方少庚和楚湘萍对熬瘦了的林子静心疼不已,同时也特别庆幸自己能有这么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儿。

周末,方少庚休息,他对方冠卓和林子静说,你们两个都回去歇着吧,我一个人在这就行了。晚间你们也不用来了,好好在家睡个囫囵觉,明天再过来。

林子静和方冠卓一前一后出来。走在并不宽阔的街道上,看着道路两旁青葱的树木,熟悉的楼群、大大小小的商场店铺。两个人都久久地沉默着。

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生活了二十多年,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无不留下过他们手牵手一同走过的足迹,无不回荡过他们天真烂漫的笑声。短短几年的光景,当他们再度并肩同行在一起,走在这条曾经无数次一同往返过的马路上,他们竟然连话都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回到小区里,方冠卓站住:“贝贝,一道回家里坐坐,好吗?”

林子静默默点了点头,向前走去。上楼后来到方冠卓家门前,林子静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方冠卓倒像个外人一样跟着进去。林子静去衣柜里把楚湘萍的洗换衣物找出来,装进袋子里。方冠卓静静地站在她旁边看着她。

林子静回过身看着他:“卓子哥,你每天那么多电话,忙就回去吧,家里这边有我就够了。我会照顾好妈妈的,你放心吧。”

方冠卓双手扶着林子静的肩:“贝贝,辛苦你了。”

林子静摇了摇头:“我也是他们的孩子,这些都是我份内的事,应该做的,谈不到辛苦。”

“贝贝,我现在在北京已经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车,自己的店,已经可以立足了。你……能不能把过去的事忘掉,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保证,以后我一定对得起你,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

“卓子哥,我早就有男朋友了,你是知道的,而且我们已经同居有一段时间了。”

“没关系的贝贝,我不介意,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来,其他的事,让我们统统都抛开,不要再提了。从今往后,只我们两个好好的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你相信我贝贝,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已经回不去了卓子哥,我已经答应和他领证了,他为我做得太多了,我不能对不起他,伤他的心。”

“听我说贝贝,你不能就这么草率地就跟了他,他真的不适合你,配不上你。你不能意气用事,不然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一心一意对我,真的爱我,这就够了。别的我已经不再奢求了。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平平淡淡也是一种福分吧?”

“贝贝……”

“卓子哥,祝福我吧。以后我们就是亲兄妹,要好的朋友。我也祝你早日找到你自己想要的幸福。

“卓子哥,你也早点结婚吧,爸妈年纪也大了,他们都盼望着能早点抱上孙子呢,别让他们等得太久了。”

林子静泪流满面,方冠卓一把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忍再忍,最后还是控制不住,痛哭失声。

人的一生。是不是走错一步路,就要永远的一错再错下去?就要一直处在一种被惩罚的状态之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造物主为什么就不开眼,让那些真心悔过的人,真的有机会,走错了,可以再回头……

方冠卓回来不到一个星期,就不得不回去了。他还需要不断的沉淀、积累,酝酿,以期待能有更好的发展。付出了那么多,往下走是唯一的选择,他不能前功尽弃。

楚湘萍的意外受伤,把林子静牢牢拖住了。她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北京了。不仅如此,她每天一个人家里医院两头跑,忙得团团转,连睡眠的时间都很有限,更别说其他的。她实在太累了。

彭恩泽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多半时间都在说:“我正忙呢,有时间再打给你。”极少有空闲和他多聊几句,说上几句情侣之间温热的话——疲劳耗尽了她的那份心情。她直想能多补充一点睡眠才好。至于信息,她更是能回就回几个字,不能回,就晚一点再说,往往过后一忙碌就忘记了。

林子静相信彭恩泽是能理解并体谅她的,骨折原本就不是三天两头能养得好的事,彭恩泽一定比她更清楚。他不会跟她计较太多,等楚妈妈状况好一些了,在慢慢说给他听。

直到楚湘萍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林子静才终于缓解了一点往返奔波的辛苦,有了点自己的空余时间。

她给彭恩泽打电话告诉他,自己要挺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回去了,因为她得在家照顾妈妈,直到她痊愈才行。

彭恩泽说:“宝宝,你就在家安心伺候她老人家吧,不用着急,等她好了,你在回来,我永远都支持你。但有一点你得记住,一定要心疼自己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能把自己累垮了,让我担心。”

彭恩泽还告诉林子静,既然她一半会儿回不来,他现在也不用按时按点地坐班,索性把家搬到远郊区去住算了。一方面安静,一方面那里的房租要比市里便宜得多,车也非常方便。林子静说也好,现在我也不上班了,你又没有收入,省一点是一点吧。

彭恩泽问林子静:“我给你发的邮件你看到了没有?”

林子静说:“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的,电脑都没碰过,哪还能看邮件啊?一会儿我就看看去。”

于是彭恩泽叮嘱她,回来之前给他打电话,他好去火车站接她,不然,她就找不到家门了。

放下电话,林子静打开电脑查看邮件。

彭恩泽的邮件已经发来十来天了。林子静回家以后一通忙碌,和彭恩泽密切的联络大大减少了,有时候彭恩泽满腔热忱地给她打电话,她匆匆几句话就把他打发了,大有爱搭不理的之势,这让彭恩泽的心里,隐隐不安起来。他想,林子静这一走,不会从此就把他抛之脑后,不闻不问了吧?在家里待好了,说不定就不再回来和他过这种清苦的日子,住这种简陋的出租屋了。自己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而林子静又不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

这样想着的时候,彭恩泽就不免焦躁不安起来,他的心里开始针扎般的难受。怎么想怎么没了希望,怎么想怎么没了未来。

林子静到底是真的有那么忙,还是另起了心思?相距这么远,根本无法定义。冥思苦想多日,彭恩泽决定给林子静写一封信,打一打感情牌走一走曲线救国的道路,说不准就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除此之外,他也别无他法。于是他赶紧跑到网吧去,给林子静写信:

爱,因为有你

生命中,有许多感动。

有的是一时,有的是一世。让我在活着的每分每秒,都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很幸运,因为有你;而且是在我一贫如洗、事业也没有任何起色的时候。

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有过什么样的经历而且还将面对多少难以计数的磨难,我心里很清楚。但无论怎样,我都不在乎,只因为有你。

宝宝,幸亏有你。否则我撑不到今天,也不知道该为谁而撑下去。可现在我知道了,因为我的心里是多么多么的在乎你,而你也是多么多么地在乎我——这在当初,我一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的待我,让我感觉温暖;如同这世上也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的爱你,永不停息。

总能感觉到这份爱,已深入骨髓。想起她,在泪水夺眶而出的同时,心头是阵阵尖锐的刺痛。也只有在这时才发现,你,在我的生命里,是何等的重要。没人可以代替,也永远不会有人可以代替。于是想起了那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坚定地认为,我会做到,我能做到,我必须做到。给我的宝宝一个美好的未来,一个安稳的家。我要让我们所有的亲人都看到,我的宝宝没有看错人,否则我枉世为人!

宝宝,说来你也许不信,多少年前一直盘踞在我心头的那份狂傲随着你的到来,正在一点点地恢复。感觉现在的自己,有信心去面对这世上一切的考验,而且无所畏惧。

不知道是否该说声谢谢,但我知道,我真的要谢你一生。有你,我才知道,这世上有爱,而我更愿意倾尽一生去爱——只因为有你。

“爱”这个字很沉,我会把它很小心地捧好。当铅华落尽,夕阳西下,愿牵在手里的是你的一双小手;当历尽千苦,荣归故里,愿拥在怀里的是娇柔的身躯。不为别的,只为随时随地都能面对面的看着你的眼睛,说声“爱你。”

宝宝,爱你,我真的愿意,永远愿意,我愿永远爱自己所爱之人一生一世,生生世世,而且这个人今后都不会再有,我当加倍珍惜……

宝宝,很爱你。有你,有爱,有家,有归宿;没有你,我不知道,爱在那里,家在何方……

汝为芦荻花,花落便无家,愿借一双手,相伴到天涯,从此不分离,日日看春花……

…………

林子静的眼睛湿润了。彭恩泽对她的这份爱的执着与辛苦,她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她感动的同时也掺拌着说不清的心酸。

爱上她这样的一个人,彭恩泽是不是注定都要在这种提心吊胆的煎熬中挣扎着过日子?她已经答应和他领证了,但很显然彭恩泽对她缺乏信心,对自己更是缺乏信心。回几句承诺的话,对他也是一种安慰吧?这段时间,的确太忽视他了:

“看到你的信,泪湿双眸,你的话,让人不能不难过,不能不痛。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艰难的处境,考验着我们单薄的爱情,检验着我们都曾受过伤害的心。

从相识到现在,没想到我们能走这么久,会走这么久,而且还将一直无怨无悔地走下去。

一片诚心,苍天可见。

你的痴情,任凭谁见了,都不能不被打动,不能不被感化,更不能无动于衷。

你的心上人不是冷血,你对她的一往情深、几年如一日的爱,任凭再苛刻的人,也会选择这份爱并珍惜一生直至永远。

说过了,就一定信守承诺,为你做到。不论时日多久,岁月多长,我会像你爱我那样的爱你,如你疼我那样的疼你,一生一世,做你永远的爱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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