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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李代桃僵

金家大院里张灯结彩,到处都贴满了红色剪花挂满了红绸子,但是这些充满喜气的装扮丝毫没有让金家人的心情大喜,虽然他们脸上堆着笑迎着来客,但是心里的苦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嫁鸡随鸡,入乡随俗,藤原穗子安然接受了中国人的习俗,换上了凤冠霞帔,盖上了红盖头。花车到了金家的大门口,金朗才出来,仿佛他才是大姑娘上花轿。本来金正昆要安排金朗去藤原公馆接新娘的,但是金朗拒绝了。

新郎官怎么不穿喜服?

哎哟,这多不吉利?!

看热闹的人群中议论纷纷,藤原穗子在花轿里也听到了。她毫不犹豫地掀开盖头想看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金朗穿了往日常穿的白色西装配深色西裤,跟她这个全身中式妆扮的新娘完全不在调上。

哟,怎么自己把盖头掀了?喜娘还没想到怎么应付新郎官的喜服问题,新娘子这边又给她添乱。她的喜娘生涯怕是从此抹上污点了。

藤原穗子跟金朗对视着,她从他眼里的嘲笑看出了他的满不在乎,他是故意的。藤原穗子为自己的草率赌气有些懊恼,虽然想到自己受的苦都是因为金朗气她,但是现在要嫁给金朗她肯定一辈子都不能幸福,这种代价一点都不值得。

开车,我要回去。藤原穗子对司机说。还好车里的声音没有被议论纷纷的人们听清楚。

司机没有按照藤原穗子的话开车,他只听一个人的命令,那便是藤原大川。

我说开车。我要回家。藤原穗子火大了,她的话只有站在车门边的喜娘和金朗隐约听得清楚,喜娘脸上满脸尴尬,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新人,一个不愿意娶,一个人吵着要回家。

金少爷,这……喜娘怯怯地看着金朗,她也没个主意。这车里的日本小姐她可不敢乱招惹,免得城门失火把她这条老鲤鱼给烤焦了。

金朗双手插在口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人群似乎才安静下来,他们的焦点已经不在金朗的衣服上了,而是为什么金朗还不打开车门让新娘下车。

既然她自己掀了盖头,那就让她自己进来吧。金朗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了,但不是用来开车门,而是摸了摸鼻子,他转身又进了金家。

这下刚停止沸腾的开水又被他掷入一块石头,开水四溅。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这些人可不都是为了祝贺金家喜事而来的,也有不少人是顺便来看金家笑话的,他们当然乐于看到事情越演越乱。

不过他们的希望落空了。

藤原穗子回过头看着金朗潇洒离去的背影,她本来想对司机撒的气转移到金朗身上去了。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舒坦的。藤原穗子自己开了车门下车,朝金朗直奔而去,追上金朗挽住他的胳膊。不只是看热闹的人,就连金朗也被她的举动吓到了。

我突然觉得跟你拜堂一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藤原穗子笑得有些咬牙切齿。

是吗?我也这样觉得。金朗明明心里因为自己的精心计划落空而有些失落,但是嘴上依然不输气势。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保持着牵强的笑容在人们怪异的目光中走进了金家。

白玫和金文秀负责看着接待来客。白玫看着坐在高堂之位的吴雪芹,心里难免有些悲伤。今天明明是她的儿子成亲,为什么自己却只能在一边看着。虽然金朗也开导她,但是这种事情她要是能一下子就想通,她就不是白玫了。

二太太,恭喜了。秦虹在一旁早就看到了白玫。虽然她平常都是跟吴雪芹比较好,但是同样是金正昆的女人,而且白玫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当家女主人,但也是金正昆的枕边人心头好,况且付秋阳跟金朗关系最好,她就算是做个表面文章也是必须的。

白玫彷徨于眼眶的眼泪被秦虹的突然出现吓了回去。

付太太……白玫看清是秦虹。今天怎么没见秋阳?

秦虹早就想到金家肯定会有人问起付秋阳为什么没来的。说也奇怪,付秋阳平时跟金朗关系最好,但是怎么叫他都不来,早上便早早的出门了。今天还有什么事比好朋友结婚更重要?

他这几日有点不舒服,不方便出门。等改日我再让他来登门拜访。秦虹解释道,来的路上她早就想好了说辞。

一旁的文秀听着她们说话,其实她心里知道,肯定是金朗和付秋阳说好了的,要不然除非付秋阳不能下榻,要不然他肯定会来。她想起还被蒙在鼓里的兰珠,如果兰珠知道金朗今天跟藤原穗子拜堂的话会怎么想?

喜娘已经开始主持拜堂了。

堂上坐着的金正昆和吴雪芹都脸上不大好。藤原穗子虽然穿着中式礼服但是红盖头却不见了,金朗更是过分,连礼服都不换。不过既然藤原穗子不说什么,那就算是万事大吉吧。

轮到夫妻对拜的时候,金朗和藤原穗子两人只看着对方,也不管喜娘喊了三遍夫妻对拜。这按着鸭子不吃食,难道这拜堂还要让人按着他们的脖子拜?喜娘看了一眼吴雪芹。

藤原穗子是没见过中国人结婚,只跟着金朗做,依葫芦画瓢。金朗看着她,她便也看着金朗。

金朗看着藤原穗子的脸,要是眼前的人是兰珠,他会把这一切都当作一种享受,而且一定不会让她在金家受一丁点的委屈。但是现在对他却是一种煎熬和折磨。

新郎新娘这么恩爱,看着对方都忘记要拜堂里。喜娘倒是随机应变。

看热闹的人也有以为新人是只顾着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才忘了继续拜堂的。

礼成。送入洞房。喜娘也不管最后拜没拜完,反正她的职责就是负责司仪,免得在这里继续看着尴尬。

女佣正要扶着藤原穗子去早就准备的新房,但是金朗止住了。

让她吃饱了再去吧。金朗说。他的计划可不是让藤原穗子吃饱,他早就安排了一堆人来要把藤原穗子灌醉的。

藤原穗子早上起来就在准备打扮,也没顾得上吃东西,这会儿正饿,她还一瞬间以为金朗关心她,但是她也没那么天真。他肯定是想整自己。藤原穗子随时保持着警惕。谁知金朗也不管她,只一个人去敬酒去了。她一个人坐在只有自己的桌子上干看着。

她吃着东西看着金朗和一群人喝着笑着,原先还在为金朗是不是想整自己而随时防备,现在又忍不住为金朗冷落自己而生气。难道他就是故意冷落自己让自己觉得难堪?藤原穗子琢磨着金朗的心思。

恭喜少奶奶新婚大喜。有人过来敬酒,虽然藤原穗子不认识,但是她还是捞起桌子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她才不会坐在这里让他高兴。藤原穗子喝了两杯便自己拿着酒杯和酒壶走到金朗身边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跳过了金朗给她挖的坑,反倒是跳进了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你干吗?金朗还以为自己的计划又要落空了。

只许你敬酒,我就不可以吗?藤原穗子直直的看着金朗。

落在宾客的眼里却是如胶似漆的模样。

金少爷真是伉俪情深呀。宾客中有人说道。

少奶奶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藤原穗子在宾客的赞扬中有些忘了警惕了,她只顾着敬酒,也没发现金朗只在一旁高兴的看着她敬酒,眼里散发的奸计得逞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藤原穗子没发现自己在这些人的轮番敬酒中不知不觉已经有些醉意了。她看着人群都有些摇摇晃晃了。脚下也有些站不稳了。

她靠在金朗的身上,她现在需要一个柱子,让她不至于摔倒。

金朗狡黠一笑,他的计谋还是得逞了。

但是他要是知道就在刚才他逡巡敬酒的时候,兰珠在金家大院的门口出现过,他就笑不出来了。

本来凌家只有明玉一个人知情,她本来是打算直接告诉兰珠的,但是想想告诉她也无济于事,而且金朗说了,他会亲自向兰珠解释的。还是等他们自己说清楚好了,免得自己越帮越乱。但是金家办喜事再低调也是沸沸扬扬,崔妈上街买菜的时候想不听说也难,她回到凌家正在跟乌廷芳说,兰珠无意中听到了。

兰珠控制着自己,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去找金朗。即使她想要听到金朗亲口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或者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让她断了念想。

我想娶的人只有你。她的脑海里不停的回响着金朗的话。但是现在他的新娘却另有其人。

即使走到金家大院门口,她还是犹豫了半天没有进来。只是从门口的守卫那里确认了是金朗结婚,她便离开了。现在所有的念想都是痴心妄想了呵。

等宾客散尽,忙活完了上上下下,天早已经黑透了。

好了好了,这些事情都交给下人去做吧。你回房去吧。金正昆看到金朗在帮着收拾,以为他不想回房去陪藤原穗子。他心中一瞬间为自己的窝囊而有些自责,要不是他的错,或许也不会被迫娶藤原穗子进门。即使以后金朗也会避免不了要因为利益被迫娶别的大家小姐,但是那也是因为他金正昆出于利益考虑,而不是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逼着就范的。

金朗绕过回廊虽然是吵着他的新房方向去的,但是他在回廊下的石凳上坐着,也不回去。金正昆为了给他结婚把独立的小别院给了金朗。以前金朗还想要跟他母亲一起搬到那个别院去住,在金家有一个安静的地方度日,但是没想到这个别院现在却是以这种方式属于他。

金朗靠在栏杆柱子上远远地看着那个别院,他把酒瓶送到嘴边喝了满满一口,抬头看着回廊顶上爬满的紫藤,已经没有叶子了,他看到的都是光秃秃的藤。还有被云遮了一半的满月。

阿朗,怎么还坐在这里?不回房?金朗撇头一看,原来是周宁海正走过来。

嗯。还不困。金朗说。

你找我有事吗?周宁海是听佣人说金朗在这里等他。

无聊,找你过来陪我喝一杯。在这个家里恐怕也只有你愿意陪我喝一杯闷酒了。金朗把自己说得如此“楚楚可怜”,只是为了让周宁海能陪他喝酒。

周宁海面对着金朗倚在他对面的石柱上。周宁海望了一眼小别院的方向,那里现在灯火通明,红罗绸帐正等着金朗。但是金朗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金朗拿起另一瓶酒递给周宁海。这瓶酒可是他特意为周宁海准备的。

虽然我们不是亲兄弟,但是像我们这样的人还真是相似。享受了家里带来的荣誉和富贵,就必须为它做出牺牲。我免不了,你也免不了。周宁海的语气里不无嘲讽。或者说是悲哀。他明知金家对他的嫌弃,但是他却必须死皮赖脸的在这里祈求文秀跟他回去,要不然的话他回去也没有好日子过。

金朗没有搭话。他在这个家里享受到的,从出生就已经在做出偿还了。就算一定要牺牲,他也不会牺牲幸福。

我看那个日本小姐也没有那么讨厌,你既然选择接受了,那就看淡点吧。免得让自己烦恼。周宁海意有所指,金朗要是冷淡藤原穗子恐怕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今天这么高兴,咱们难得一起喝酒,今晚要不醉不归。金朗举起他的酒瓶,周宁海毫不犹豫地与他碰了一下瓶。他本来今晚也是感慨诸多,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喝酒。

周宁海就着往事与酒下肚。他也有他的烦闷痛苦,虽然这些都是他咎由自取。

以前我觉得我和我姐生来就是不平等的,现在终于也平等了一次,至少在结婚这件事上是平等的。金朗说着大笑起来,周宁海也附和着苦笑。

姐夫,要不我们去叫我姐来一起喝酒?难得我们有共同话题可以交流,不要错过这么难得的机会。金朗不合时宜的吊儿郎当打断了周宁海的回忆。

还是不要了。周宁海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那姐夫现在要走吗?金朗虽然这样问着,但是他举起的酒瓶似乎在挽留周宁海。

周宁海以瓶相碰。他以为金朗是不想回去,反正他现在也不想回去。

此时在别院里等着的藤原穗子从下午昏头大睡,一直都没有醒来。本该在新房里伺候的女佣和喜娘也都退到别院的前厅里说话,免得扰醒了藤原穗子,惹祸上身。白玫来的时候他们正在小声议论着金家的事。

你们怎么都在这呢?该办的事都办了?白玫一出现,她们都赶紧噤了声站了起来。

问你们话呢,刚才还在嚼舌根,这会儿怎么一个吭声的都没有了?白玫扫视了一圈。

二太太,二少爷还没有回来。女佣中最年长的回了白玫。

那你们还愣在这里?还不赶紧去找?!白玫一听金朗还没有回别院,赶紧吩咐下人们去找。但是她马上又想到更重要的事。

算了。我去找。你们都留在这里。白玫决定自己去找,要是大张旗鼓地去找金朗,恐怕又要惹起事端,还是她自己去悄悄的找吧。

白玫在回廊找到金朗的时候,周宁海已经倚在石凳上睡着了,金朗还在一个人喝着酒抬头看着。他也有些醉了,只是他还不想回去。

你怎么还在这?虽然月光不够看清楚金朗的脸,但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熟悉已经足以让白玫辨认出金朗。

妈,你怎么还没睡?金朗看清是白玫,他把酒瓶倚着石柱放下了。他不想让白玫担心他,刚才周宁海睡着了只剩下他自己独饮的时候,他似乎才有时间去想。他想离开,但是想到金家现在的情况,他又放弃了。他想去找兰珠,但是见到她说什么?

他本来有一个很卑鄙的想法,但是刚才跟周宁海边喝边聊的时候他打消了那个念头。

他怎么也在这?白玫发现还有一个人靠着石柱睡着了,她探过去一看原来是周宁海。

姐夫心情不好,我陪他喝两杯。金朗编造了一个谎话来骗白玫,他只是不想让她担心自己。他的事从小到大向来都是他自己想办法解决,从他开始懂事起智商就超过了他妈。有一个低智商的妈的唯一好处就是让他不得不在这个复杂的家庭里练就高智商。

他干吗心情不好了?白玫不相信金朗的话。现在要心情不好的也应该是金朗呀,她自己的儿子她能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儿子,你要是不想娶那个日本女人,现在还来得及。你跟妈说,妈帮你解决。如果月光能够看得清白玫的眼神,金朗会不知道自己该为她难得的精明高兴还是悲伤。

现在还怎么来得及?

白玫自然有她的办法。虽然这个办法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但是她和金朗果然是母子,两个人都想到了同一个办法,只是金朗原来放弃了。果然是母子连心,连这种馊主意也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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