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朗比兰珠还早一步到凌家。
不过他没有进去,而是把车远远的停在凌家外面。
老七从外面回来看见金朗的车,他自然是认出金朗了,但是他假装没有看见,径直回到凌家。他知道金朗是来等兰珠的。他上了三楼的天台,扫视了一眼楼下四周,还好暂时没什么动静,他才放心下楼去。
兰珠是和藤原穗子一起回到的,藤原穗子不回家,反倒是要求跟她一起回来,兰珠以为她是怕藤原大川发现她把红月带出去又弄丢了会责怪她,又或者是她想确认红月是不是在凌家,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对自己起疑心了。不过兰珠还是爽快的带藤原穗子回家了,不管怎么样红月都不会出现在凌家呀,他们早就计划好直接送红月去天津,付秋阳已经安排了人在那边接她了。
金朗看到兰珠出现,他本来想下车,但是碍于藤原穗子在还是没有下车。兰珠也看到了金朗在车里,她片刻的犹豫没有逃过藤原穗子的眼睛。藤原穗子记住了金朗的车牌号码。
三小姐,今天有客人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已经买好菜了。崔妈开门见兰珠带了藤原穗子回去,以为这个点肯定会在凌家吃饭,他们凌家的规矩向来是有客来一定要加菜,虽然他们平时的饭食已经很丰盛了。
藤原穗子朝崔妈点头弯腰算是打了招呼。崔妈见她的举止就知道她是日本人了,匆匆的去花园告诉正在修剪枝蔓的乌廷芳。
穗子,你先坐一下。我上楼去换个衣服。兰珠刚才挤在人群里满身是汗,她已经受不了身上黏乎乎的感觉。
兰姐姐你先忙吧,我先回家了。藤原穗子还没落座便说要走。兰珠看到她脸上似乎终于有些着急的模样。她不明白为什么藤原穗子似乎现在才因为红月失踪的事情着急,刚才在路上时她还佯装关心问了一句,但是藤原穗子似乎毫不在意。
怎么才来就要走?
藤原穗子环视了一周,她想这要进来必定要通过这个大厅,只要红月在这里出现过,肯定会留下痕迹的,但是她一点都嗅不到红月的痕迹。
要不我带你去楼上参观一下吧,我的房间在二楼。兰珠见藤原穗子似乎心存怀疑,她大方的邀请藤原穗子上楼去参观以证清白。
下次吧兰姐姐,时间也不早了。藤原穗子丝毫不恋栈,她到凌家来只是想确认红月是不是被兰珠藏在凌家了。
兰珠送藤原穗子到门口,看着她的车消失在视线才想起金朗。
金朗已经从车上下来了。
她怎么在这里?
那你怎么在这里?兰珠反问金朗,按照他们的计划,他送走红月应该直接回家,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免得被人怀疑。
我是来告诉你,我没有找到红月。
虽然在百货大楼的时候兰珠已经想过,但是从金朗嘴里说出来却让她愣了一下。怎么会这样?不是金朗带走红月的,难道是藤原穗子把红月藏起来的?所以她才能淡定自如,但是她刚才分明有些着急了。难道真的是红月自己趁机走了?但是她又能去哪呢?
兰珠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去付家。
兰珠直接上了金朗的车,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深邃的眼眸里装满了担忧。要是红月自己走了,无处可去她会不会去付家?藤原穗子会不会这时候已经去付家找人了?如果日本人在付家找到红月会不会连累付秋阳他们?这些事相继盘桓在兰珠的心里。
还好秦虹出去应酬还没有回来,守门的人见是金朗就直接让他把车开进了付家的大院。
你们怎么来了?付秋阳一边问着见兰珠和金朗脸色都不大好,心里也想到是跟红月的事情有关。
红月呢?付秋阳轻声问,他生怕自己的话让付秋雨听到。
人不见了。我们来看看她是不是来你这里了。金朗说。
什么叫人不见了?付秋阳压抑不住他的惊讶。
早在房间里听到金朗汽车的声音便跑到窗口看到他们进来的秦湘云现在正在二楼的走廊上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到兰珠这时候出现在付家,她想到肯定是跟红月有关。她没有下楼去,反倒是折回房间,紧紧反锁住了房门。
你快想想,红月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我看她只要是没有被人控制的话最有可能来找你们。兰珠说出她的担心。
她还能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会不会回以前的戏班子去了?付秋阳说。
她没有来找过你们吗?金朗表示怀疑。我要是她的话肯定要来找付秋雨算账。
她要是来了我还能瞒着你们吗?付秋阳白了金朗一眼。
要不我们去到处找找?现在日本人肯定也在到处找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找到这里来,我们还是赶紧散了,免得被他们发现我们认识,到时候恐怕想让他们不要多想都难。兰珠说,她最怕的是藤原穗子发现他们合谋想救红月,她竟然还觉得对藤原穗子的信任心存亏欠。
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散场,管家华叔已经进来通报,警察局的张队长带了一队人在门口求见。
这时候还求见?三人面面相觑,不用多想,肯定是日本人让他们上门来找红月的,只是碍于付家的地位没有直接闯进来。但是拒于门外又显心虚,让他们进来也不好,万一等下秦虹回来了肯定会知道他们的合谋,而且这么大的动静付秋雨肯定会出来。
兰珠最担心的是藤原穗子是不是也来了。
华叔,来的都是警察局的人吗?有没有日本人?金朗问进来通报的华叔。
金少爷,你别开玩笑了,日本人来我们付家干什么?而且日本人也不会穿我们中国警察的衣服呀。华叔还没有想到金朗为什么会这样问。
不过倒是有个女人,奇奇怪怪的。华叔无心之话让兰珠心下一惊。藤原穗子果然来了,来得还真快。
华叔,你去开门让他们进来吧。付秋阳发话了,华叔领了命去开门。
张队长带人进来时只见付秋阳和金朗二人安然地坐在沙发上,金朗端着茶杯,付秋阳直直地看着他们也不说话。
付少爷,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真是抱歉。张队长点头哈腰的。
张队长,你还真有点打扰我们喝茶聊天。倒是金朗先说话。
哟金少爷,金少爷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喝茶,早知道金少爷在这我就改天再来了。张队长更后悔自己领了这个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仅凭日本人一面之词就要来付家搜查就不说了,现在还要搭上一个警察厅厅长的少爷,稍微有一点差池,他随时都会摔了饭碗。
行了,说吧,这么多人,这么晚了来我这,不会是为了看我们喝茶吧?付秋阳轻松地靠在沙发上。
付少爷,你要多多体谅我们呀,我们也就是个跑腿的。这腿要是不跑勤点说不定哪天就被废了。张队长说。
张队长今天看样子是来我这诉苦的,要不你辞了警察局的活来我这里看门吧?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付秋阳还拿张队长打趣,他现在心里一点都不着急,因为他确定就算让他们在付家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红月。
金朗喝茶间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正望着二楼的藤原穗子。金朗的目光也在二楼巡视了一番,从藤原穗子看的角度来看,她看的应该是付秋雨的房间或者是秦湘云的房间。看她嘴角稍纵即逝的得意,似乎她发现了什么。
金朗听到藤原穗子咳嗽了一声。
张队长也收到了信号。
付少爷,其实今天我们来是有点事情想麻烦你,这位藤原小姐说她刚才经过你家的时候她的猫跑进了院子,这只猫对她来说很重要,她想在院子里找找。张队长终于说到重点了。
猫?付秋阳冷哼了一声。居然拿这种小儿科的玩意来糊弄他。
看来我们付家真是没地位了,居然还比不过一只猫。
付少爷说笑了,付家怎么可能比不过一只猫呢。张队长也不知怎么说服付秋阳让他们搜查,局长也没有给搜查令,他看向藤原穗子,她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一定有办法的。
付少爷,我听到我的猫在楼上叫了,不知道你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上楼去看看。藤原穗子一点也不像是在跟付秋阳商量。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金朗说。他原先打算袖手旁观,他只需要做一个无声的雕像也足以让张队长不得不考虑他的存在,但是现在主导的似乎是藤原穗子,她好像一点都不畏惧他和付秋阳的身份。
我可以肯定我的猫就在那两间房间中的一间。藤原穗子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金朗。
金朗觉得很有意思,但也觉得这个女人真的让人害怕,难怪兰珠要躲起来。
付少爷,还麻烦你行个方便。张队长也在一旁说。
付秋阳看了一眼金朗,他原先的底气十足现在变得有些底气不足了。
张队长,我们付家也不是想搜就能搜的,这要搜查也得有个交代吧?付秋阳说。
付少爷说笑了,我们就是找一只猫,麻烦付少爷行个方便,改天我一定让我们局长给您一个交代。张队长想着先把事办了,至于交代不交代,那等以后再说。
既然张队长都这样说了,我再僵着反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还请你们轻点声,我妈已经睡着了,你知道她脾气不大好,吵醒她我可救不了你们。付秋阳拿秦虹来做挡箭牌。
藤原穗子直接上了二楼。张队长也跟了上去,他让手下的人都留在了楼下客厅。
藤原穗子直接去敲秦湘云的门,她让张队长去敲付秋雨的门。
秦湘云在房里早就听到了楼下的声音,她吓得魂不守舍,也不敢去敲门。红月现在就在她的房里,她哪敢去开门。
反倒是付秋雨先开了门。
付少爷,有只猫可能跑进你的房间了,可否方便让我进去找找?张队长谄媚的笑着。
嗯,你随意。别翻乱了我的东西。付秋雨没有多理会张队长,他看到藤原穗子了,径直朝她走过去。
穗子小姐,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猫。藤原穗子说。
我来。付秋雨主动献殷勤。一边敲门他一边喊着秦湘云的名字。
秦湘云更是乱了阵脚,她慌慌忙忙的把房间里的椅子搬到门边去挡着门,但是她想到这些肯定都没有用,她又急得想哭。红月走到窗户边去,往下看了看,秦湘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红月没有衡量跳下去会怎么样就直接跳了下去,还好下面是草坪。被抓个正着连累秦湘云,倒不如能跑多远算多远,只要不在付家的范围里被抓住就好了,就算要回到那个都是恶梦的地方。
红月的举动让秦湘云瞬间崩溃了,一下子哭出了声。
不仅门外的付秋雨和藤原穗子听到了,楼下的付秋阳和金朗也听到了,他们二人跑上楼去。
湘云,湘云,你快开门,你怎么了?付秋雨还以为秦湘云在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他敲门的声音越来越重,逐渐变为撞门了。
秦湘云跑到窗边去看到红月一瘸一拐的从付家的后门方向走去,看见她消失在后门才想到要去开门,门已经被付秋雨撞开了。
湘云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开门?付秋雨责怪秦湘云。
秦湘云抹干了眼泪关起了窗。
藤原穗子原地不动地扫视了秦湘云的房间,搜查着每一个可以藏人的角落。她的目光最后泊在被众人围着的秦湘云身上。
金朗和付秋阳都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只有付秋雨还不明真相一直追问秦湘云到底怎么了。
没事没事,刚才做了个噩梦被吓到了。秦湘云闪闪烁烁的遮掩。
藤原穗子才不相信,她注意到了倒在门后的椅子。
付少爷,你们付家有这么不安全吗?睡觉还需要用椅子挡住门?藤原穗子看着付秋雨,这些人当中,或许她只觉得付秋雨还勉强能算得上是朋友,或者说是同盟。
怎么会呢……
付秋雨还没往下说,付秋阳已经接过话来了。
湘云胆小,晚上睡觉一定要保证没有人能进来才能睡着。而且今天我才知道我们付家真的不太安全,要不然你的猫也不会轻易跑得进来。付秋阳意有所指。
付少爷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找找我的猫。藤原穗子说话间已经在房间里开始找了,目之所及能藏人的地方也不多,床底、衣柜、窗帘和屏风后面,藤原穗子一个都没放过,但是搜寻未果。
金朗的目光随着藤原穗子而动,他但愿自己没有猜错,但愿红月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
秦湘云怯怯地看着付秋阳,她想告诉付秋阳刚才的事情,但是现在很明显不能说。
藤原小姐,你的猫好像不在这里。付秋阳想赶紧让藤原穗子出去,他太了解秦湘云了,要是没有他和金朗在,恐怕藤原穗子用不了几句话就能从秦湘云嘴里得知真相。
是吗?但是我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藤原穗子眯着眼看着秦湘云,秦湘云的畏惧付秋阳的手臂已经感觉到了,她的手紧紧的抓着付秋阳的手臂。
藤原小姐,你原先说听到了猫的叫声,现在又说闻到了猫的味道,等下是不是要变戏法变只猫出来然后诬陷我们拐带你的猫?付秋阳说。
秋阳,藤原小姐怎么会诬陷我们呢,你不要说话这么难听。付秋雨连忙打圆场,他还有求于藤原呢,就算不是有求于他们,那也不能轻易得罪他们呀。
藤原小姐,我去叫下人来帮你找,要是实在找不到,改天我再送你一只。付秋雨还真以为藤原穗子丢了一只猫,他还未自己的圆滑世故得意,其他四人都在心里鄙视了他一番。
不用了,谢谢付少爷的好意。其实那只猫也不重要,我只是怕她乱跑连累你们。今天的事很抱歉。藤原穗子的目光从秦湘云身上微微抬起转移到她背后的窗户上,窗户还没有关严。
她走到窗户边推开了窗。
金朗和付秋阳的心又提到了喉咙眼。
秦湘云这时候反倒比他们淡定了许多。
这里的风景真不错。藤原穗子扫视了一眼窗户周围,她哪里有心管风景如何。
藤原小姐眼光真好,我们家的花园是请英国的园林设计师来专门设计的……付秋雨以为藤原穗子真的在夸楼下的花园。
是吗?藤原穗子用目光审讯着秦湘云。
可惜秦湘云这个犯人一点都不配合,根本不与她对视。
藤原小姐,付少爷房里没有你的猫。张队长从付秋雨的房间过来向藤原穗子报告。其实他刚才进到付秋雨的房间听到了红月跳下去的声音,他在窗户边眼睁睁看着红月走了也没有过去叫藤原穗子,他的第一念头当然是要告诉藤原穗子,但是转念一想,巴结了日本人就必定要得罪付家和金家,姑且不说付家能把他怎么样,要是金家计较起来,那他的铁饭碗可就要砸了。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两只眼都可能被废了。
藤原小姐,要不你到花园里去找找?付秋雨还在不合时宜的讨好。
藤原穗子环视了一周,似乎终于放弃。
算了,找不到可以再另外养一只。藤原穗子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她心里知道回去肯定要挨藤原大川的骂了。红月虽然已经是破了的花瓶,但是藤原大川还没有说要扔掉,最后总要的是他还心存遗憾,试图找医生治好红月的嗓子。
那我送你出去。付秋雨说。
金朗不懂为什么付秋阳和付秋雨亲兄弟会有这么大的区别。
张队长,记得回去告诉赵局长,有空的时候一定要来付家跟付太太说明情况。金朗两手插在口袋里又恢复到吊儿郎当的样子。
一定一定,张队长对金朗点头哈腰,他哪敢说一个不字。
藤原穗子回头看了一眼金朗,这个人真是让她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以及一种想要征服让他对自己唯命是从的欲望。
确认张队长和藤原穗子走了,金朗才想起来去叫兰珠出来。“你怎么看到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金朗还不忘嘲笑兰珠。等他们回到客厅时,付秋阳和付秋雨两兄弟似乎有些不愉快,秦湘云也是第一次看见付秋阳对付秋雨说话这么不客气。
一个女人在你眼里无足轻重,那一条人命在你眼里也这么不重要吗?付秋阳的话让付秋雨愣了一下转而难堪,他知道付秋阳是在说红月的事情。
我说了红月她是自己心甘情愿去服侍藤原的,人往高处走嘛,哪个女人不羡慕荣华富贵?付秋雨的话怎么听都显得心虚。
秋雨表哥,你不要冤枉红月姐姐,她不是那样的人。秦湘云争着为红月正名。
你少插嘴。两兄弟同时喝止秦湘云。
付秋阳是为刚才她藏了红月在房间又不告诉他而生气。
我们先走了。金朗说,他们付家的家务事他可没兴趣管,尤其是跟付秋雨有关的。
凌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付秋雨看到站在金朗旁边的兰珠眼睛又发亮了,脸上的愁云惨雾也不见了。
我……兰珠不知怎么回到付秋雨好,她现在觉得跟付秋雨说话会让她不舒服。
她来了很久了,不过现在马上就要走了。金朗说,他故意让付秋雨知道兰珠来了很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果然付秋雨脸上的笑容又淡下去了。
我们先走了。金朗朝付秋阳说。
出了付家的大院,兰珠才觉得呼吸终于不受限制了。
为什么你在付秋雨面前也像老鼠一样,在我面前就变成了猫?金朗对于这个发现很是好奇。
这叫一物降一物呀。兰珠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能够舒展了,不过想想这话又不对。
谁说我在他面前像老鼠了,我只是不想跟他说话。
是吗?金朗表示怀疑。
那你为什么不想和他说话?
说不清楚,他有点让人不舒服,而且他……兰珠本来想说秦湘云说过付秋雨是因为误以为凌家可以帮助他提升在付家的地位而缠上她,但是想想这些话对金朗说好像又不太合适。
而且什么?金朗开着车扭头去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兰珠。
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我跟他又不熟,讲话自然要多注意点。
是吗?金朗很是怀疑。我看他好像跟你还蛮熟的。
兰珠白了金朗一眼,他的笑容真是让她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