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你打算怎么办?”阮静远问道。
这仍然是如十年前一样的一个蝉鸣的夏夜。温柔的星光漫洒过窗棂,使陈旧的房间中时间的刻痕也变得模糊。他抬起头,望向贡桌上垂足而坐的一个人影。这人影坐在最中央,原本应在的摆放瓜果贡品的盘子被挪到一边。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的身影,在这晦暗的房间中显得有些不太明了。
她拢了拢袖子。白麻袍子长长的袍脚垂落在地上。
“去哪里?”她不解地看着阮静远。沉默片刻,出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别的城市读书了。”
“你不要去。”
“我得去,阿绮。”
“你不要去。”“她蹙一蹙眉头重复了一遍。
“阿绮,我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我长成大人啦。”
“那你也带我走吧。”
“什么?”他挑挑眉。
“你不是担心我吗?你带我走好了,你来供奉我。”
“什么供奉?”
“就像现在这样,记得我,相信我存在,每月上香给我。你供奉我,我会守护你。”
“说起来,为什么要我每月上香?有什么意义在里面吗?”
“这是最简易的供奉。没有供奉,我会渐渐虚化,就像当年那样,乃至消失。”
阮静远微微愕然,眨眨眼,“你没有告诉过我。”
阿绮高傲地扬一扬下巴,“那你现在知道了。阮家现在也没有别人记得我,想必他们也不敢供奉我这怪力乱神之物。你供奉我,或者我消失。你要不要供奉我?”
阮静远哑然失笑,答应道“也好。”
阿绮露出满意的神情,从高高的供桌上铺到阮静远怀中,发号施令,“你去把那个青花鼻烟壶拿下来。还有最上层的那个盒子。”
阮静远微笑着接住她,感受到手中冰冷冷的温度和轻飘飘的重量。他放下阿绮,转身拉过一张椅子做垫脚,爬上去把那个放置在博古架最上层的盒子拿下来。
盒盖上铺满灰尘,他的手在盒盖上留下清晰的五指印。他搓一搓手指,指腹上传来灰尘滑腻的触感。
他皱着眉头。拉过一旁的破绸缎,擦了擦盒子的盖子。接着转身拿下博古架上的鼻烟壶,拈在手中玩赏片刻,拔开塞子,就着月光看到里边有半瓶浅黄色的粉末。
他一边就要凑到鼻子底下去闻,一边问道,“这是里面是什么?”
阿绮见状一惊,一巴掌把他脑袋拍开。
“别乱动!你几岁了?”她一把抢过鼻烟壶,扣上盖子放在一边。“闻一下飘飘欲仙烦忧皆忘,保证你来今天晚上是来干什么的都不记得了。怎么,想试一试吗?”
阮静远讪然一笑。“免了吧。”
他转身将目光投向那个木盒子,这盒子上雕满花开富贵的图案,精致典雅,却挂着一把满是锈迹的黄铜小锁,风格十分不协调。
“这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
“不知道?”
“这是你爷爷的东西,他没在这里打开过。这东西他宝贝的很,想来不是凡品。”她下巴一扬,“你打开看看。”
阮静远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铁丝,对准锁孔,摆弄了片刻。
只听啪嗒一声,这小锁弹开了。
他取下锁头,打开盒子。
这盒子里空空荡荡。却放着一把泛着青光的小刀。
这小刀极窄极薄,形状像是一把手术刀。
“这是手术刀?爷爷收藏这个做什么?”
“谁知道,我看看。”阿绮凝神细视,把手指伸在刀刃上,轻轻一触,立即缩回。
“这东西能切割魂体,你小心拿。”
“如果我被切了会怎么样?”阮静远看着刀刃若有所思。
“不会怎么样。只不过被切断的部分会失去知觉罢了。”阿绮闻言冷冷答到。
阮静远看看阿绮,微微一笑,“别这样。我不会去试的。”
阿绮并没有理他,“行了,走吧。”
“怎么带你走?”
“你接住我。”阿绮一转身,身影消失不见。
这时上方传来了轻微的响声。一个圆环形的物体滚到博古架最顶层的边缘掉落下来。阮静远接住了它。
这是一个榆木雕的镯子,遍刻着蛇鳞形的花纹。尽管从那布满灰尘的顶层掉了下来,上面却并没有沾着一点灰尘。
看了一会儿,阮静远把它套在左手腕上。
他推开门。那木门吱呀一声。
他走了出去,门外一如十年前月朗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