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爷爷的手艺非常好,用的木料也是他能拿出手的最好的,虽然只是一把小小的刀鞘,但是在涂抹上特制的涂料之后显得十分精美。
拿着刀鞘,陆还苏知道自己应该是捡了个大便宜。
“谢谢您了,以后我会经常光顾这里的。”
罗爷爷表现的很无所谓,朝他摆摆手:“人老啦,这样的细活偶尔做做可以,长期做可不行,下次你找别人吧。”
陆还苏把带着刀鞘的小刀揣回了上衣内侧口袋,还在外面拍了拍:“下次找您做个桌子。”他的房间里什么都有,但看书用的桌子却是两个床头柜加一块木板拼接起来的,用着很不方便,早就想换了。
“那可以。”罗爷爷坐在床边活动了一下身体,拍了拍手臂,一边拍一边说,“今天就算了,我还有别的活要做,后天吧,到时候把你需要的桌子的长宽高还有款式告诉我,我给你做。”
罗布站在旁边端着刚熬好的药等爷爷喝,听到这句话便接话道:“陆大哥对着里面路不熟悉,到时候我可以在那条巷口等你,早上还是下午?”
“上午吧,我那天下午可能会有事。”昨天给张娉婷上课的时候她就说过,那天她在南京做军官的哥哥会回家来吃饭,要求他去见见,所以本来该明天的课就推到了后天,下午没空。
“那你就在阳台上看我到了再下来,和今天一样。”
“好。”
付了钱,陆还苏跟在罗布身后离开了这片民居回到了仁爱医院,一进门,白护士就迎了出来。
“陆医生,有位病人指定要你看病,正在二楼第二间病房等你。”
休假期间如果有病人上门指定诊费有加成,陆还苏刚花了钱,对于挣外快并不反对,而且很好奇到底是谁会指定自己,于是欣然答应:“行,你去告诉他我回来了,但是要等我换衣服。”
“好的。”
换下衣服,陆还苏拿着那把配上了崭新刀鞘的餐刀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拿起一旁的医用胶布在金属把手上仔细的缠了一层防滑,虽然看起来不那么美观,但更利于使用,揣到裤子口袋里外面再罩上一层白大褂,没人看得出来。
走到有病人等着自己的病房,陆还苏愣了一下,那个半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的人不是孙志奇是谁?
“学长!你终于回来了。”陆还苏进门后把门关上拉了一个凳子坐到了床边,“真生病了还是只是来看我?”
头一次听到陆还苏用相对标准的中文说话,孙志奇足足惊叹了两三秒才回过神。
“弘之中文水平进步惊人啊,有特意在学?”
陆还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有人介绍给我了一个德语老师的工作,学生是中国人,互相交流水平就提高了,但是汉字还是太难,目前只会几个简单的字。”
“混得不错啊,你果然是个天才。”孙志奇笑着拍了拍陆还苏的肩膀,毫不吝惜对他的称赞。
“嘿嘿。”
“我这次回来是暂代情报站主任职务的,周主任另外有任命就留在武汉不来了,虽然已经到上海有快半个月了,但刚回来那几天有点忙所以没顾得上你,你把你现在的情况说一下吧,我看看该怎么样安排你之后的事。”
“我现在也没干别的,就是在这里当医生,然后隔一天一次在学生家里做德语老师。”
“你的学生是什么人?”
“致和商会会长张致和的女儿。”
听到这个回答,孙志奇表情略微有些奇怪,眉毛挑的高高的,眼睛瞪大,语调上扬了好几度:“致和商会?”
陆还苏一顿,把刚要继续说的内容又咽了回去,问:“这个商会有什么问题吗?”
孙志奇原本靠躺在床头的坐姿变成了盘膝正坐,态度也正经了许多:“你了解致和商会吗?”
“不了解,只是跟着张先生一家去银河夜总会吃过一次饭。”
孙志奇的表情更奇怪了,眉头几乎纠到了一起:“你们吃饭……是哪一天的事?”
“三月……十四号那天。”回想日期的时候,陆还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至今还未完全痊愈的左臂,虽有有袖子遮住看不到伤口,但他的左手仍旧不能大幅度运动。
“十四号……”孙志奇抹了把脸,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正常些,但他这样的表现不管谁看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陆还苏看他这般反应,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猜测——
“那些人是你们派去的?”我还抹了两个人脖子呢!
“可以这么说。”孙志奇咧了咧嘴,“我知道那些人全军覆没了,不过实际上他们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只不过是拿钱做事的混混们,死了没有多大损失。倒是你,和张致和一起吃饭,有没有受伤?”
陆还苏沉默了两秒,用右手把左手的袖子拉到了肘部以上,露出了那个一看就是才愈合的粉红色伤口,旁边还有两排和蜈蚣腿一样的针眼。
看着这样的伤口,孙志奇苦笑了一下:“把你牵扯进去真对不起,原本他们不是针对你的。”
“那他们针对的是谁?张先生?”那位看上去很和善的会长难道是面善心恶的坏人吗?
“这我就要从头给你解释了,你对张致和这个人有多少了解?”
“不了解,在他家进进出出这么多次,我也就只有第一天和住院后见过他。”
“张致和是北方人,据说祖父是清朝的一位文官,他本人在二十年前是北洋奉系一名军官,随着军队打到上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军队定居上海开始经商,凭借个人能力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就成为了有名的富商,还成立了商会。
张致和这个人什么生意都做,其中涉及军用物资的部分甚多,经常会和一些外国商会的负责人和日军伪军军官一起参加宴会,又开有银河夜总会这样情报人员十分集中的娱乐场所,所以是我们盯梢的重点。
三月初的时候我们得到消息,说三月中旬左右他会和一位来自日本的军火商进行交易,地点就在银河夜总会,为了搅黄这场生意,我们雇佣了一个帮派的杀手去刺杀那名军火商。
但没有人想到张致和会在交易前请你这个家庭教师吃饭,所以他们提前动手了。”
听他解释完,陆还苏沉默了大概一分钟,抬眼看向孙志奇:“他应该是故意的。”
“什么?”
“我的意思是,张先生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在银河夜总会请我这个无关紧要的家庭教师吃饭,应该是故意的。”
孙志奇呆了一下,瞪大眼睛右手拍在大腿上发出“啪”的脆响:“你应该猜得不错!我也觉得以他那样的身份把一个女儿的家庭教师带到银河去吃饭有些不合常理,但如果把这一点当做是试探就说得通了,一个家庭教师而已,就算因为意外身亡,再请就是,但如果是日本军方的军火商出意外,那样的损失他赔不起!”
有了孙志奇的肯定,陆还苏知道自己就算猜错了,张致和拿自己做试探也肯定是他请他在银河吃饭的目的之一,心里对张致和的评价立刻降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商人的本性他早应该熟悉的,为什么到了中国就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