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姐姐,喝些茶暖暖身,这天是越发得冷了。”换了一身嫩黄色的衣衫,陆夫人此时正与窦母在先前的房间里叙话,宴会再过半个时辰也便开始了,各个府里的人都来齐,倒正好养精蓄锐。
“妹妹和我客气什么,我自是晓得的。”窦夫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却仍是温言答着。
陆夫人也明显知道窦夫人如今的心绪杂乱,神色有些不明地看着她。
两人相对许久,陆夫人端起茶抿了抿,挥退了一旁侍立的婢女。
“兰姐姐,有一事妹妹不知……”陆夫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咬咬牙才继续道,“此事对妹妹很是重要,若哪里说得不中听了,还请姐姐莫要怪罪才好。”
陆夫人看了她一眼,似是内心挣扎许久,才勉强点了点头。
“思蔓如今毕竟是陆府唯一的嫡女……”
“她虽还小,也知道兰姐姐对她的好……”
“却怎么也比不过窦府正经的六小姐去……”
窦夫人手紧紧握着茶杯,眉眼低垂,再寻不见一惯的高傲姿态,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急促。
“姐姐,我自是知道你爱护思蔓,这孩子与姐姐你也是缘分匪浅,但不论如何,她如今冠着陆姓,过往便都不必提……”陆夫人见窦夫人情绪不稳,握住了她的手颇为真切地说着,“若是姐姐愿意,今后思蔓嫁入窦府,唤你作——”
“不可!”窦夫人猛然抬头,瞪着眼睛急急打断,察觉自己的失态,却再掩饰不了。
“不可……妹妹既然说得这么明白了,我也是知错了。今日的事都是我教子无方,妹妹还是莫要多想了。”窦夫人缓了缓,再抬头已是神色坚定。
“既如此……”
“自是如此。”
“……是妹妹糊涂了,还望姐姐莫要和妹妹生分了。”
……
这边后头小姐夫人其乐融融,另一头那些个借此应酬相交的官员也在前厅相谈甚欢。至于哪位受阿谀,哪位不受注意,倒也和后院的情形相差无几。
宴会眼看就要开始,有下人过来前厅通报传话,道是宫里来人有旨意下来。
一时之间全堂肃静,不久在陆尚书的带领下,一群人浩浩荡荡赶去门口接应,正门内,皇上身边很是得力的一位公公正背手立着。
听了响动,才回身看来,出乎意料的面容很是年轻清秀。
“陆大人来了?皇上有旨意,还请听罢。”语气很是平和,并未有刁难。
于是跪了一片。
略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不出意料,皇上对陆尚书褒奖有加,又对陆府老太太的寿辰道了贺,最后……委婉地提了提接下去的和亲册封大典,其中还言及了窦殿中监,表示皇帝自己对二人能力无比笃信,定不能辜负期望云云。
陆尚书接过圣旨,饶是和猜测的不错,仍是有些发汗。
等传旨的一行人走了,寿宴终于开始,陆尚书和殿中监身边叙话的人也愈发络绎。
倒也是和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一朝重臣是都齐力辅佐,上下同心的好官……自然是假象了。
就这般觥筹交错之中,这场宴会也便过去了,窦阮阮连陆家老太太都没看清,就被发了个红包安排到了窦夫人身边。她也乐得坐着发呆,别说,身上那些夫人小姐那里搜刮来的饰物玩意儿,分了一半给白白藏着,剩下的还是有些重得累人。
所以还是坐着好,不然岂不是要暴露了!
古人的宴会倒也不会晚到哪里去,窦阮阮表示掐指一算还没到晚上八点,各府夫人就纷纷告辞了。搁她那儿,趴体还没到高潮呢。
只是今天相比之前的养猪生活倒是着实比平时费神了一些,别说还真有点犯困了。
当然也可能是无聊的。
回去的路上和窦夫人一车,前院官员的应酬晚了些,窦夫人就留了人和车照看着。
“阮阮坐过来些,那侧靠窗,起风小心着凉。”正抱着她家暴力白昏昏欲睡,耳边传来柔柔的女声。
迷迷糊糊想了想,反应过来居然是窦夫人的时候,顿时惊醒。
睁大眼睛看向另一边若有所思的窦夫人,期期艾艾应了一声。
这女人不是吃错了什么吧,怎么突然转性了……
一路安然地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动都不想动的窦阮阮只想扑向软软的床,被粉黛扯了衣襟带去梳洗,省的她弄脏了刚刚换过的被褥。
等到被洗了澡被换了衣裳,还没感慨一下自己生活的颓废从大好青年变成类植物人,就见白霜一脸无奈牵着她家暴力白进来了。
“阮阮,我要跟你睡!”暴力白抱住自己的枕头。
窦阮阮面无表情,看着白霜告了退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就知道这任性熊孩子又是欠管教了。
皱着眉头给他让出一小半床。
窦白白起初还乖乖只躺在外面一小片,没一会儿却还是精神很好,打算再丰富一下夜生活。
“阮阮,你的枕头好软哦。”
“……”
“阮阮你的枕头好软耶。”
“……给你。”
“阮阮,哥哥的脚好冷。”
“……”
“阮阮,我的脚好冷。”
“……”
“阮阮……”
窦阮阮忍无可忍,掀他被子。
“困死了你睡不睡?不睡外面的小板凳欢迎你!”
烛光摇摇晃晃,窦阮阮坐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身侧同样的小小一团,突然就有些后悔似乎凶了点……
窦白白的目光闪了闪,一双温暖的小手伸了过来,道:“阮阮,在不开心么?”
窦阮阮心想还不是你叽叽喳喳不让人睡觉。还没想好怎么说,只听那边窦白白继续说道:“是不是因为娘亲对阮阮不好?阮阮别怕,有哥哥在的。”
窦阮阮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忍不住出声:“你能不能把你贴在我肚子上的脚先拿开再说?”
……
夜深时,窦阮阮却翻来覆去没了睡意。旁边窦白白倒是睡得很是安静。
叹了口气,悄悄就着不甚明亮的烛光爬下了床,瞥见桌上一个梨花木盒,打开正是之前交给窦白白藏着的那些金银玉石,想必是白霜她们收拾了一道送过来的。窦阮阮便开了自己的小箱子,将今日所得都放在了盒子里锁进箱子。
随后开始发呆。之前倒是还真的想过,自己为何似乎在这个角色中越陷越深,有时候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的古代,差一点就以为自己真的是那个在海州长大,初回京城与父母相认的小姑娘。
可是她自然不是。身体还是她的灵魂也没换,她还是她。虽然不知道铁公鸡什么时候来接。按照来的时候那种情况,如果她再不回去,等过几年再走岂不是会平白老几岁?可是又不是想走就能走的,再说这里的日子似乎也不错嘛……
越想越不着调,叹了口气爬回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