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极度郁闷的水沐西带着三房姨太太回到了水府。
大姨太一路上直嚷嚷“赔了夫人又折兵”,气得水沐西在进了自家大院后立即没有风度地踢了她屁股一脚,止住了她狗窦里吐出的这句混帐话。
水天南也不问儿子到龙府一行的结果如何,只顾教水垚与水林读书。
水天南正摇头晃脑念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念完后让水垚与水林跟着念。可惜这些句子到了水林嘴里却念成“大学知、知道,在蒙蒙德,在清明,在止、止鱼扇”,听得在院子里刚落了座的水沐西直哼哼。
想笑的三姨太只好捂住嘴,二姨太回头看了她一眼气哼哼地先走开了。
而同一时间的龙府里,总兵夫人正在逗着小龙战。
“叫姑姑,叫么?”
龙战就是不叫,只盯着总兵夫人姑姑笑,坐在一边的龙焰同也只好跟着笑了起来。
“为什么不叫姑姑?知道什么是总兵吗?”
龙焰同的姐姐伸手搂过龙战亲了一下他的脸蛋,问了个至少现在对龙战来说相当高深且难以回答的问题。
龙太老爷与龙老夫人对视着哈哈大笑,“总兵”二字可是替龙府的两位“天”大长脸面,瞧一瞧水沐西等人失落地离开龙府时的表情就知道啦。
龙晓薇站在自己的娘亲大姨太身边,本想出声叫姑姑,可是总兵夫人好像觉得她不存一般一直没招呼过她。坐在一边的大姨太心里很不高兴,却不敢流露出来。
“姑姑,总兵是不是可以随便杀人的大官呀?”
龙晓薇实在忍不住姑姑不理会她带给自己小小内心的不适,主动出声求教起来。
总兵夫人放开搂在自己怀里的龙战,转过头看着龙晓薇:“一个小女孩子家说什么杀不杀的,这、这长大还得了么?”
大姨太的脸色一下就暗淡下来,只好端起茶几上的茶碗遮住自己下半部脸庞喝茶水,此时的确需要用这个动作和道具来掩饰自己内心里诸多的不快,把怒气吐在茶碗里。
真是没办法,好个总兵夫人姐姐!
听得不耐的龙焰同把眼光投向院内的一角,看见一名丫环正吃力地端着一大盆衣服向洗衣房走去,立时大喝一声:“放下来,竟敢夹带物品。”
这名丫环被龙焰同大声一喝,脸都吓白了,同时小腹部一紧差点栽倒在地。还好,没什么液体跟着从某处溢出来。
丫环不知道镇长老爷嘴里这话从何而来,一时愣在那里,手里的盆子咣当一声跌落在地面上,站在一边的家丁赶紧快步上前查看起洗衣盆来。
二姨太抚了抚自己隆得更高的肚皮,轻轻摇了摇头,心里替这名丫环担心。
“报告镇长大人,盆里只有衣物……”
“放肆,岂能乱说?拉下去各打十棍,以正家法。”
龙焰同站了起来,一脸怒气。
一直守在龙焰同背后没多远的阿虎只好吩咐其它家丁把两人拖出去行刑。
阿虎心里明白着龙焰同不好反驳自己的总兵夫人姐姐,只好把气出在这名倒霉的丫环与家丁身上。
看到和听到这一切的其它家丁与下人、丫环们心里都是一紧,开始周身查看起了自己。今天一定要少说少问,可千万别去触霉头,都是总兵夫人惹的祸,呃。
龙太老爷与龙老夫人一直没有发话,这时主动对女儿开口了。
“女儿……”
“我先来,呃。”
龙老夫人止住了同时发声的龙太老爷,看来“天”也需要相让,隐性地有着大小区分的。
“女儿呀,你说张兴这孩子有十三岁了?以前如何教他读书的呢?”
张兴,是张总兵与龙焰同姐姐生的孩子,只此一个,独苗一根。不是总兵夫人不能再生养,也不是她这个年龄不喜欢人事,而是张总兵长年在外带兵,没有太多时间继续和她来播张家第二、第三颗种子的原因。
“什么四书五经的,七岁左右全会读啦,后来他老子非要逼着他看什么狗屁兵书,现在整得不伦不类,成了夸夸其谈的家伙了。不过有时候跟着他爹爹的手下四处巡视,也不知道以后是做文官还是当武官,呃。”
见老亲娘问起自己的孩子,总兵夫人来了兴趣,一时滔滔不绝,也不再管回到二姨太身边的龙战与大姨太身边的龙晓薇。
其实,总兵夫人这次回江南省亲是想带着张兴一路的,可这小子死活不来,说家里玩着快乐,总兵夫人只好作罢。恐怕小家伙此时正带着一帮将领们的孩子在玩乐此不疲的海上攻防战吧。
“我们都还没见过这孩子呢?”
龙太老爷插了一句,大姨大听得闭上了眼睛:“你是总兵夫人,不喜欢我家晓薇,我也不想知道你家张兴的任何事情,少在这里显摆。”
总兵夫人把身体向太师椅上轻轻一靠,秋菊赶紧伸出双手在她两肩上轻敲起来,另一名丫环识趣地端起茶水等候着总兵夫人恢复原状后好喝。
院内一时沉默起来,龙焰同看见阿虎向自己走来。
“老爷,已经执行完毕家法,还有什么吩咐吗?”
龙焰同心里并没有什么后悔,不就打了一个丫环与家丁嘛,但想了一想还是从嘴里迸出一句事后他也觉得不可理解的话来:“各赏两人白银五两。”
阿虎退开去,心里直叫这是什么事儿呀,打了就打了么,现在又给赏,以后怎么好管理龙府呢?可他也是不敢说出口的,论理,他当然只不过是一个下人,唯下人中的上等货罢了。
总兵夫人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里明白刚才发生的这件事情与自己关系很大,但只能假装不知道。岂能随便说是自己不对,那岂不是给远在外边带兵的夫君张总兵抹黑?
九月的江南,气温并不高,坐在太师椅上的龙太老爷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忙得身后的丫环赶紧敲打起他的背部,龙焰同也立时站起来盯着老太爷看。
“爹,有些冷,先回房歇息着,呃。”
龙老夫人也站起来,俯下身去看自己的另外半边天。
“女儿,你多加件衣服吧,天冷了。”
龙太老爷边说边摸着丫环扶持他的手慢慢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小龙战突然莫名其妙笑了起来,伸出手去打自己娘亲的肩膀,正愣着神的二姨太条件反射地向一边侧去,太师椅也跟着向一侧倾去。
这一侧,二姨太的身体倒在了地上,忙得龙焰同赶紧俯下身去扶她,哪管自己的老爹与老娘走得是否平稳。
“我没、没事。”
二姨太在龙焰同的扶持下慢慢站了起来,一张俏脸通红,肚子内却隐隐作痛。小龙战不笑了,上前伸出小手拉住了娘亲的另一个胳膊,小脸仰望着她。
“都歇、歇着吧,唉。”
总兵夫人本想说“这都什么事儿呀”,话到嘴边却改了调子,反应还算不差。
大姨太只好起身,由自己身后的丫环扶着回卧室去了。她也懒得管总兵夫人姐姐在哪里去歇着,反正她身边有四名丫环随时伺候着,轮不到自己献殷勤的。
龙晓薇盯着总兵夫人的背影发神,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就受到了她的喝斥,幼小的心里开始不喜欢这个天天穿着红披风的姑姑啦。
龙焰同盯着众人离开的身影,突然觉得心里特别堵,于是向站在一边的阿虎招了招手,阿虎只好像个跟屁虫一般贴了上去。
站在院外的龙镇长使劲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方才觉得舒畅了一些,但他并没有回头看身后的阿虎,一个人呆立起来。
“姐姐,总兵夫人呀,你这次回江南省亲,可算是把大家伙儿折腾够了,快些回你的总兵府去发号司令吧!”
此一刻,呆立着的龙焰同什么也不愿多想,只盼着自己的总兵夫人姐姐能早点离开龙府,离开江南,离开这里的一切,眼不见为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