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想回老家呆一段时间,不单单是我现在的窘况,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最近我常听母亲说父亲的腰腿病老是犯,视乎有比以前厉害的嫌疑,虽然他们没说,但从大姐的一次言语里透漏出丝许的感叹。大姐常劝我父母老了希望我常回家看看,并且母亲有几次想让我回家找份工作。想想好多时候还是对不住父母的,人活着有些事、有些人都不是那么的圆满。总是在我失落的时候我才学着理解他们,体谅他们,关心他们,我实在是不算个合格的儿子。
记得曾经在电台听到一位法师说过这样的几句话:生活的路,不通时,学会拐弯。人生的终点,不是在山水踏尽时,亦不是在生命结束后,而是于放下包袱的那一刻。当你真的放下,纵算一生云水漂泊,亦可淡若清风,自在安宁。多么美妙的文字,多么向往的境界,可是我们毕竟是凡人,不像法师有那么高的境界。遇到烦恼总是解决了当下的烦恼又会生出更多的烦恼,这件事连着那件事,你我他之间总会有剪不断理还乱的业报。
当梦琪一大早出现在我的门前时,我心里不断的告诫我自己,我应该走的更洒脱些,望着窗外随风落下的枯叶,心情还是被清凉凉的阳光打湿了。
张爱玲曾说,多一点枝枝节节,就多开一点花。然而枝枝节节多了反而是一种牵绊。做到该转身时便转身,微笑挥手告别实在不易。我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程军、梦琪挥手告别。人生山水几重,这一路,别问是劫是缘,边走边悟,且行且珍惜,我开始安慰起自己来。
火车开动的刹那,我的心也跟着漂浮起来,看着渐行渐远的面孔,看着不断退去浮华的高楼大厦,我孤独的灵魂如同一尾芦花在海天之间游荡,不知路在何方,更不知何时何地才能飞到停靠的港湾。
不一会我的手机响起来。是梦琪的。我深吸一口气不容脑袋升起别的情绪,麻利的接通了她的电话。
“喂,焕强——”
“哎,回去了吗?
“在路上”。
“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梦琪关切的说:“还好,到时你路上多小心,到家时来个电话。”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放心——”我欣慰的笑道,笑容收起后又不知说什么好了,千言万语视乎已经在此时失去了它原有的效力。
电话那头传来梦琪柔柔的声音:“焕强,什么时候再回北京?下个月?还是?”
“哈哈……”我无言以对,只是淡淡的苦笑。
“这才离开半个小时,这会子就舍不得了?哈哈……”电话那头传来程君爽朗的笑声。
放下电话看着车厢里熙熙攘攘的人流,我的心死一般寂静。广播里传来柔和欢快的滴滴答答声。我憋了一眼窗外还来不及看就疾驰而过的景物,心里不禁千百次的问自己这就是我的人生?我厌倦了这种不咸不淡不紧不慢的节奏,眼神开始在迷离中逃离。
大约下午2点钟,火车稳稳地停在了西关的大地上。
穿过人流走出检票口,一个熟悉稚嫩的童声欢快的喊道:“舅舅,舅舅出来啦……。”
我抬头看,是6岁的外甥惠生,我姐跟在后头推着三轮车急忙喊道:“慢点,惠生……。”
我抱起可爱的外甥亲了亲,大姐推着三轮车也赶了过来。
“姐,还好吧?”
“好,都好,累了吧?回家吧!”
火车站往西穿过两条街道和一个菜市场便是西关新龙煤矿,我家就在煤矿对门开了家快餐店。
我和惠生跟在大姐后面。惠生抓着我的手老是有许多问不完的天真古怪问题。我也关心的问了他学习如何之类的问题。说着话的功夫到了菜市场。
菜市场还没有多少人,冷冷的脏兮兮的街角远处两个熟悉凄凉的背影刺痛了我的心。衣衫单薄的一老一小在一个老旧的三轮车旁弯腰捡拾地上别人丢弃的菜叶子,老人不时还抬头四处张望,生怕别人看到似的。旁边的小孩子也就和惠生差不多,如同一只欢悦的小麻雀般捡着地上的宝贝。
惠生看到小男孩大叫:“壮壮,壮壮……”。
小男孩显得也很兴奋,手里拿着菜叶子冲惠生使劲的晃动。
大姐叹息的说:“这是王四奶奶,那个是她小孙子壮壮。她儿子在外地出车祸没了,肇事司机逃逸了。儿媳妇撇下他们改嫁他地,去年她老伴儿脑溢血也去世了。现在只剩下他俩相依为命,日子清苦呀!”
看着他们我记起了一些以前的影像,以前是村里平常的一家人,现在沦落到这般,着实让人扼腕叹息。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自有各自的不幸。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孩子在面对穷苦时依然能保持纯真的笑容,这份纯真深深的刺痛了我。
一阵凉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