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晚上,琅玥仍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外室的软榻上,时不时的走到布帘旁看看,也不敢进去,怕带进了风。每次白薇她们谁出来了,她便连忙跑过去问可有好转了,可得到都是令她不安的消息。盛凌依旧是高热不退,紫苑说他脸上的疹子已经开始鼓出来了,心中揪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唯一一直做的便是在心底不停对着几位母亲的亡灵祈祷,希望母亲们的在天之灵可有保佑盛凌平安的度过这一劫。
这一天她都没有吃任何东西,期间秀琴端来饭食过来,她根本没有胃口,就连小鱼,翠玉她们过来看望她,她都无法提起精神说出一句话来。
到了夜里,易红鸾知道她肯定不肯上床入睡,便让秀琴拿来了棉被给她就在这外室的软榻上将就一晚!
白薇依旧守在盛凌的窗前;易红鸾与秀琴,去了隔壁秀琴的屋子里;紫苑就待在这外室和吴青山一起陪着琅玥。
这一夜显然谁都无法入眠,内室里的盛凌依旧昏睡不醒,高烧不退。
琅玥一直没有睡下,她睁着眼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紫苑担心她冻着就将被子披在她的身上,自己则坐在她旁边,吴青山就坐在那火盆旁,听着内室的动静。
四更刚过,易红鸾起身过来内室查看,这时的外室中,吴青山盘腿坐在火盆前右手抵着额头,闭目睡去,而琅玥已经靠在紫苑的肩膀上闭上了眼帘。她掀起内室的布帘进去了,只稍片刻,里面便传来了茶碗落地的破碎声。
外室的三人立即便醒了,琅玥更是一惊,连忙起身便要到那内室里面去,好在紫苑手快,立即拉住了她。随后,易红鸾从里面跑出来了,琅玥清楚的见到她那面上那的苍白的,印着惊慌失措的神色,她只是看了琅玥一眼便转开了视线,接着走到吴青山的身边对着他似是有话要说却又难以开口。琅玥的心简直沉入了谷底,她再也忍不了,猛然的挣脱了紫苑的手臂,疯了般的冲进了内室。
内室昏黄的烛光里,盛凌躺在那床榻上,面上全是殷虹的,高高肿起的疹子,即便是这样的惨状,琅玥还是从那上面瞧见了如死灰一般的骇人面色。她完全愣住了,胸口中那沉入谷底的心脏,陡然的想从深渊之中升起了无限的恐惧……
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她不敢朝前挪动半步,只是转而望着坐在旁边的白薇。而白薇……她从没有见过那种表情的白薇,就好像……她做出了万分对不起自己的事!
恐惧接而爬上了咽喉,扼制了她的呼吸,心跳和所有的知觉……
所以人望着沉静的躺在床榻上的盛凌,也都明白了。屋子里突然寂静的可怕。
突然,琅玥回过神来,她疯了似地冲到了床榻前,扑在了一动不动的盛凌身上,摇晃着他的身体,叫喊着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不顾一切……
“盛凌!盛凌!你听见了吗?你醒一醒!……”声音里带着扭曲般的惊骇之色,完全难以听出它是出自她的口中。
众人想将琅玥拉到了一旁,但她此刻的情绪如同沸腾的热水,任谁都无法轻易降底它滚烫的热度。她生生的抱着盛凌的身体不放,颤抖的双手如同触电般接触到盛凌的脸和手上的冰冷,她浑身升起了彻骨的冰寒,深之骨髓。
就在这冰冷的触感之后,她陡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将她周围的所有人想要拉开的人都推开了。易红鸾被她推得一个踉跄,若不是吴青山拉住了她,很可能就会跌倒。
推开了所有人后,琅玥将盛凌从床榻上拉起,紧紧抱入怀着,她颤抖着身体,无法言喻的悲痛,泪水不停落下,可她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她无法发出悲痛的哀嚎,就像失去了那哀嚎的资格。
众人彼此担心,彼此对视。突然,琅玥对着盛凌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而这话让在场的众人更是脸色大变!
“你别怕!姐姐这就带你去见母亲!”话说的很低,声音带着哀痛过后的凄凉。
紫苑白薇立即上前拉住了琅玥……
“琅玥!你听我说你冷静点!……”
“琅玥!你一定不能犯傻!”
此时此刻,任何的人的话她都听不进去。
紫苑和白薇两人一起想要将琅玥拉开,可琅玥手臂疯狂挥至,她们竟是丝毫无法近身。
这是,吴青山连忙过来,猛的一掌打在了琅玥的后背,用足了好几分的力道。这掌落下后,琅玥身体慌了慌然后往后仰去,吴青山再一把接住了她。
琅玥倒在她的师父的怀中沉沉睡去,脸上还挂着无数的泪痕。
“你可别伤了她!”易红鸾上前扶起琅玥。
吴青山道:“我有分寸!这孩子性子烈!我若不出手她肯定要入魔症!”
紫苑这时身子一松,吐出一口气来,“这丫头可是说到做到的,我们赶紧快点动手,把事情都办好!不然她一会儿醒来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这个时候白薇已经从桌上端来了一碗药汤,走到床榻前扶起了一动不动的盛凌,然后将汤药给他灌了下去。
天色大亮的时候,从易红鸾的小楼里走出了两个杂役,他们一前一后抬着担架走进了庭院。这时候,小鱼,莲心她们刚好经过庭院。而当小鱼见到他们抬着竟是——蒙着白布的小小尸体,心中咯噔了一下。
难道是盛凌?怎么可能?怎么会?
“这该不会是那个得了天花的小丫头吧?”莲心捂着嘴巴吃惊的叫道。
小鱼被她这么一叫突然反应了过来,琅玥呢?她怎么样了?盛凌可是她的亲弟弟啊!随后抛开了莲心,慌慌张张的朝易红鸾的小楼里跑去。
“琅玥!琅玥!”小鱼扯着嗓子叫着,人还没到楼上,声音就已经传上去了。所以昏睡在外室软榻上的琅玥便突然睁开眼,随后立即便要起身,一旁的紫苑见状立即按住了她。
“琅玥!你听我说……”紫苑本是想告诉她一些什么,可这时小鱼已经跑进来了,她对着琅玥惊呼道:“琅玥!你弟弟他……”话没有说完,琅玥便疯了一般的推开了紫苑。
这会儿可是事情最关键的时候,紫苑对着小鱼狠狠一瞪,然后迅速闪身便拦在了琅玥的面前:“琅玥!你听姐姐!剩下的事情吴大叔和鸾姨都会帮你做的!你就待在这儿!”
琅玥此刻怎么可能听她的,她上前就要推开紫苑,紫苑无奈,只好跟她动手。琅玥情绪根本不受控制,盛凌可是她的亲弟弟,她唯一的弟弟!她完全不管不顾对着紫苑毫无章法的动起了掌法。
那吴青山交给她的行云掌,本是行云流水般的轻缓稳重,可却被她硬用了强劲的力道,和迅猛的速度。
小鱼这时早就识趣的躲到一边去了。
几十回合的掌法相交下来,紫苑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有制住她!琅玥她这是激发了她全部能力了吗?她的掌法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紫苑真是又惊又喜!就在这时,吴青山赶来了。他进来后,望着这屋子里的一应用具都被打翻在地,小鱼还蹲在一旁抱着脑袋,他只好先把她给解救出去了。再进来时,瞧见琅玥完全失去了心性,跟紫苑出的每一掌都是戾气十足,似乎非要打倒她不可。紫苑虽不至于输给她,但要完全可以制住她似乎也不太容易。
见到自己徒弟成长的如此之快,吴青山喜忧参半。不过,当下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上去帮紫苑的时候,不消两招便与紫苑一同制住了琅玥。他将琅玥的手臂背到身后,紧紧抓着了!
“放开我!放开!“琅玥拼命挣扎。
这时,紫苑凑到她面前望着她的眼睛道:“琅玥!你听我说!你要相信我们!我们是在帮你!白薇也在帮你!你明白吗?”
紫苑说的白薇的时候,琅玥的眼神闪了一下,好像开始思考了。她望着紫苑和吴青山的脸,想到了那次白薇帮自己躲过王莽的时候,她给自己服用的药!
白薇精通药理!难道盛凌……
她这会儿终于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意识了,再瞧着紫苑和吴青山那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你放心!我们一切都安排好了!
真是这样?她是被他们骗过了?!
琅玥还是不放心,“我要去见他!我没见到他,我不放心!”
见琅玥终于恢复了心性,紫苑冲着她一笑道:“你难道不相信我们?不相信白薇吗?”
见琅玥还是犹豫,还是在担心,吴青山在她身后道:“你总该相信师傅吧!师傅可是答应过你的!你忘了吗?”
对!师傅说要帮我的!他应该不会骗我的!
当琅玥紧绷起来的身体因为情绪上的关系慢慢的便颓了下来,吴青山这时才放开了她。她身心俱疲,身子一晃便得倒下,好在他们两个都扶住了她。
紫苑将她扶到软榻上,然后对她小声道:“白薇和鸾姨现在正在处理那些剩下的事情,你先暂时就待在这里,等到一切都处理好了!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琅玥听到可以见到他了,眼中顿时泪光闪现夹杂着精亮的光彩。
接下来,整个后院的人都知道了丫头院子里死了一个年幼的小丫头,她得了天花,因而,易红鸾找人烧了她所有的衣物用品,还有棉被等一些用具。而琅玥因担心会被传染就被隔离在易红鸾的小楼里,大约四五日之后,她才被允许走出了易红鸾的小楼。
这里是天香阁,里面丫头多的是,死个丫头是个很平常的事,也没人去注意,死亡上报后,翠儿的名字就从官妓簿上划去了。
谁也没注意到,白薇这几日都不在她的雅阁里,也没人注意到吴管事带了个据称是他侄子的男孩寄养在他的友人家中。
琅玥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的时候,所有和盛凌有关的东西都已经没有了,小鱼见着她失落的样子,以为是还在伤心,便上前连连安慰她,只是说着说着自己倒是先哭了起来。
小鱼是真的以为盛凌已经走了,与他相处这些日子里,她还是挺喜欢他的。如今突然他就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她怎能不伤心。
琅玥见小鱼如此为盛凌伤心,心下有些过意不去,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