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薇与紫苑望着琅玥不知在想着什么的时候,雅阁外面开始逐渐嘈杂起来了。琅玥想,应该是客人都到了吧。
这时,紫苑的丫头珠儿跨进了内室连忙道:“那礼部尚书已经来了!”
话一说完,便注意到这内室的人稍微有些多。但琅玥注意到的却是珠儿说的礼部尚书时,紫苑与白薇都不约而同的看了自己一眼。
这礼部尚书有什么吗?
“琅玥!你今天剩下的时间里也没什么事了,就待在我这里吧!”白薇道。
紫苑笑着上前抓住琅玥的手臂附和道:“你还是第一次上来吧!好好参观参观你白薇姐姐的雅阁吧!“说着带着她来到白薇的那架药柜前,“她这里跟一般姑娘的雅阁可不同!瞧着这些药草,还有那医书,这楼里的姑娘平时有个风寒发热什么的几乎全都来找她!她的医术可不是市井上那些行脚医生可比的!”
琅玥望着那满满一面墙的药柜和那木架上的层层医书,不禁心生敬佩,可也有些惋然,倘若她不是这天香阁里清倌,倘若身份也不是官妓,那她或许能成为悬壶济世的医女,那可真是令人无限神往。
可是,这世间没有倘若。琅玥记得小鱼曾说过白薇的家族世代行医,医术精湛。他父亲本是皇宫太医院的御医,不知为何得罪了当朝天子,而全家获罪!白薇的医术也是得了他父亲的真传。
琅玥设身处地的想了想,想必白薇心中有着外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空有一声济世医术却要被困在这等风花雪月之地,还要被迫必须用琴技来取悦他人而生存下去,这是何等的悲凉,无奈,和愤然。
就在琅玥心有感慨之时,白薇遣了如意和珠儿到门外守着。紫苑又上前带着琅玥去瞧白薇秘制的那些伤药,和一些诊疗病人的工具。;琅玥望紫苑半懂似的解释着那些名称古怪的药名,说着它们的功效,有时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她说的好像不太正确,但琅玥也未去深究,她现下虽不知她们留下自己是何意,但也相信她们定是有着特殊的理由的。
对面会客的雅阁里,梅字房是昌王爷预定的,他如今还没有来。隔壁的兰字号房便是那礼部尚书预定的,他今日以早早的进去了。
酒菜一应物什已经备好,那桌上的正主位坐着的便是礼部尚书——王莽。
礼部尚书,正三品,掌礼乐,祭享,恭举,因而油水很厚。这个王莽已过而立之年,接近不惑。发束高冠,身着紫红色滚金边对襟长袍,腰间挂一羊脂玉佩,身形高大健硕,面容瘦长,粗眉糟鼻,嘴唇上下皆有黑须垂在衣襟之上,一双细目精明闪烁。
王莽屈膝坐于案桌前,身后站立数位随行护卫,旁边一位着窄袖裙衫的妇人上前为他斟酒,面带笑容道:“尚书大人你稍坐一会,我这就去把那易行首给您叫来!”
王莽抬手拿起酒杯,斜眼瞧了那妇人一眼,没有开口。妇人会意一般呵呵笑着躬首慢慢后退至门口,随即推开门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这妇人姓李,是教坊里的一位姑姑,每月初一都会来这天香阁查档,记册,收缴花捐。
李妇人从兰阁出去后便直下了楼梯,她顺着楼梯下去的时候,对面回廊上站着的珠儿与如意相互观望了一眼。
楼下的宾客已经开始陆续入座,有席位的是早已定下的,没有席位的那些人便只有站在大堂的入口处张望,但往往也会被席间客人的随从护卫挡到一旁。此时的易红鸾正在大堂后侧关照那些准备上台献艺的姑娘,逐一查看她们准备的如何,可有遗漏。李妇人出现的时候易红鸾并不意外,她把余下的事情交给了秀琴后,便跟着李妇人上了楼梯。如意她们远远的便瞧见了易红鸾上了三楼,如意叮嘱珠儿一声便转身进了雅阁。
雅阁里白薇立在窗前,不知想些什么,紫苑与小鱼在案几旁喝着茶,倒是琅玥拿到了一本《伤寒论》细细看了起来。如意走到她家小姐身边附耳小声道:“鸾姨被李姑姑找来了!”
白薇听了秀眉微皱,似是担心着什么。
易红鸾进了兰阁后,对着王莽行了礼,王莽用他那精细的眼睛瞧了易红鸾好一会后才缓缓开口:“易行首这会儿正是忙的时候,本官这么贸然找你过来不知是否不妥?”
“哪里!大人严重了!”易红鸾道,“即是大人召见,红鸾岂有不来的道理!只是不知大人有何事?”
王莽慢悠悠的举杯喝了一口酒道:“前段时间,因逆谋案牵连的一些罪臣家眷,其中被分至你天香阁的有哪些?”
易红鸾一听王莽的问题,低下的脸上眉头微动,她勉强露出笑意道:“一些来自萧府的女眷和一些来自……言府的女眷!那萧府的夫人和小姐均已自缢身亡!”易红鸾用自缢身亡掩盖了萧夫人杀女自尽的事实,但其实别人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站在一旁的李妇人道:“这些大人都知道了!大人现在是想问你,那剩下的那位言府的小姐到底如何了?”
易红鸾望了李妇人一眼道:“那位言小姐如今只是后院里的一个粗使丫头!”她故意将琅玥先如今的身份贬低下去,好不叫她面前这个王莽注意,岂料王莽听了却不悦道:“你让她做个粗使丫头?”
易红鸾还在想着接下来怎么回答的时候,李妇人却替这位尚书大人不忿道:“你怎么能让她做个粗使丫头呢?那脏活累活能是她干的吗?”
易红鸾一听道:“她怎么不能做事了?她如今也不是什么小姐,来到这里本就是带罪之身,做个粗使丫头已经算是抬举她了!”
李妇人被她的一时噎的无语,转而望着尚书大人。王莽这时开口道:“易行首!你怕是忘了,她是罪臣之女,已经入了妓籍!你怎么能只让她当个丫头呢?”
易红鸾望着王莽那阴狡的细目道:“不管做什么总要先学会照顾自己,若是连自己都照顾不了,那还能做什么!”
她虽然没有正面回答王莽的问题,但她说的也不错,王莽只是盯着她的眼睛。李妇人却接着说道:“行首大人!”她说出这个称呼的时候面上露出的一丝笑容却不屑的很,“这言府的三小姐,虽说现在已经不是小姐了,可她本就是要在你楼里挂牌的,你要是只让做个粗使丫头,那你这天香阁了的丫头可真是多的比姑娘还多!这些丫头加在一起,每月的花捐也不少,你这自个儿垫上的总会有尽的时候吧!这是何必呢?来这天香阁不挂牌接客,还供她吃穿,你这里迟早要关门,要是关门了你就得回到教坊去,可就再也管不了这些丫头了!”
易红鸾听了微微笑道:“这就不劳李姑姑费心了!我这天香阁里的姑娘丫头,我自己还是可以管教的!”
李妇人一听,面上笑容当即消失,“易行首!你别不识趣!”
易红鸾望着她只是得当的微笑着。这时,王莽却开口道:“听你们在这一个劲的聊着这位昔日的言府三小姐!我倒是还没见过她!不如就趁现在,把她叫来,我瞧瞧,看看她是不是个挂牌的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