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杜淼这犊子扯得特别长,后来也忘了说到什么事儿,她突然就严肃下来,她跟我说,“茉莉花啊!姐经历了这么多才发现,其实有的时候人变通一下也挺好的,比如我之前就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搞得人家不开心,我也不快乐,现在我跳出了那个怪圈,自然遇到了懂得欣赏我的人!我就觉得吧!做人还是得做自己,为了别人改变,到头来,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点不值!”
杜淼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整得好像看透世俗一样。而我则在这边笑她假正经,我说,“别给我转移话题,快把我的三水姐夫带回来,让我看看是个啥样的人,能把你这条蛟龙收复了。”
“哎呀妈呀!还蛟龙,你可拉倒吧。”杜淼哈哈哈的乐,她嘲笑的说,“我跟你说哈!他可丑了!个儿还特矮!那会儿我就逗他,我说你妈挺好看的,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又黑又矮的玩意啊?你是不是捡来的啊,你猜他怎么跟我说?”
我问,“怎么说?”
“他特认真的说,她妈怀他的时候,土豆吃多了……”
“……”
那天晚上,杜淼跟我说了一堆她和季军的事,她说他这名字起得可不吉利,别说第一,就连第二都得不上。她还说季军和李焱的最大区别就是,李焱是做得互联网的,所以浮在云端;而季军是搞装修的,所以比较接地气。她这话说得挺扯的,一点水平都没有,但我猜她想表达的意思是,人还是要务实,强扭的瓜不甜。
当然,这些并不是重点,重点还在“李焱”身上,说实在话,杜淼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好几次都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她的那些起因,经过,结果太陌生,甚至到了后来,我还是搞不清这个李焱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俩到底怎么认识的。
我觉得我一定不是一个好朋友,至少不算称职,我甚至从来没静下来听杜淼讲一讲她的故事,她的开心,她的忧虑,她的郁闷;她和杜峰的关系,她和李焱的故事,甚至,她和黎夏是如何相识的……
在我的心里,她永远都停留在假小子的状态下,她不会长大,至少不会比我先长大。
于是,那天晚上挂了电话,我就痛下决心,我跟自己说,肖茉,等她回来了,你必须加倍关心她,就像她关心你那样关心她。
后来,我和杜淼又通了几次电话,那会儿她刚到北京,她说,“肖茉呀!北京这雾霾太吓人了,昨天重度污染,我在外面得嗖一天,晚上回来一洗脸,哎呀妈呀!那水瞬间就变墨汁了!”
“墨汁?真假?”我觉得这家伙真能胡说八道,她立马给我发小视频,你别说还真挺脏的。
我跟杜淼巴拉巴拉又说了一阵子。那会儿我正好在宿舍,说到一半的时候,蓝曦回来了,她问我在给谁打电话,我刚想撒个谎,就听到杜淼的大嗓门从对面传过来,“肖茉,等我回去了,我们出来唱歌,我跟你说!季军唱歌可难听了,比木子枢还难听,他俩该组个组合,叫中国最难听!!!”有些尴尬啊,我将电话音量迅速调小,但显然蓝曦已经听到了,意外的是,她并没说什么,她转过身子。但很快的,我就从柜子旁的镜子上看到,她嘴角扬起,憋着一脸的笑,她肯定也觉得太逗了。
我觉得那天应该是一个好的开始,我的两个好朋友离冰释前嫌已经不远了。
但是我却没有想到,有些东西只是想一想,有些人离开了就会是永远。
最后一次我给杜淼打电话,她在首都机场的三号航站楼里,她特气愤,她说不知哪个龟孙把季军的名字写错了,写成了季金。害的他要重新买票。
我那会还安慰她,我说:“行了,别生气了,别为这破事怀了好心情,今天你过节,祝你三八妇女节快乐。”
杜淼说:“你才是三八呢。”
我说:“哈哈!我刚查了天气预报,马兰西亚那边很热,回来不要晒成黑狗子。”
杜淼哼唧:“老娘晒成黑狗子依旧是一枝花。”
我笑话她:“对啊!一只狗尾巴花。”
那天,我和杜淼又说了好多,说季军,说木子枢,说周习凉,说吴雍,说蓝曦,最后说回到她爸身上,她跟我说,“肖茉,我觉得我爸是这世上最好的爹,虽然他老板着一张脸……”我有些奇怪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正要问时,对面传来空姐甜美的声音,“小姐,麻烦请将手机关一下。”
我赶紧跟杜淼说,你快把电话关了吧,回来聊。
杜淼说,行,等姐到站了,姐给你拍美图,拍好吃的,馋死你!
她说到站给我拍美图,拍好吃的。
她说要馋死我。
可是,她却说谎了,这些她一个都没做到。她的手机关掉就再也没有打开。
2014年3月8日01:20,马航MH370在马来西亚和越南的交接处失去联系。十六天后的22点,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新闻,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在吉隆坡宣布,马航失联航班MH370在南印度洋坠毁,机上无一人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