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屏幕上那两个干巴巴的字看了许久,黎夏犹豫了一下,随即缓慢的在后面加上了一个生硬的句号。这已经是黎夏的极限了,毕竟她说话的风格一向都是这般简单明了,从来不带“哩”“啦”或者一些无聊透顶的表情符号。
宿舍下传来了一阵嘻笑声,黎夏的目光从屏幕中那个闪动的光标处移开。她看到一对情侣刚刚在宿舍门前停住了脚步,他们拉着手,女孩仰起头冲男生灿烂的笑着,男生则伸手拍掉了女孩身上的柳絮。盯着他们的身影,黎夏捏着手机的那只手不自觉得紧了又紧。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下午,那一日,天空晴朗,一行白鸟飞过,哗啦啦的树叶下,穿着白衫的男孩抬起头,他带了黑色的镜框,瞳孔却特别明亮,他的笑在阳光下弧成了一道白光,就那样,毫无预兆射进了她那颗布满污垢的心。
只是,美好从来都不会永恒。
深呼一口气,黎夏的眉毛拱起,她的目光中荡漾着一片光,但那些光并没存留很久,它们最终还是被某种情绪挤得粉碎,然后,她的面前浮现出一张脸,依旧是同样的眉峰,瞳孔,嘴角,只是拼凑出的却是极其冷漠的表情。他到底还是说出了那句话,“以后都不要见面了。”
以后都不要见面了,
既然如此,便不用再多此一举了吧。
用力的咬了两下嘴唇,黎夏将屏幕中的那两个字飞快删掉,然后她仰起头,天空中,阳光依旧明媚,但那些明媚从此再也没落进过她的眼眸之中。她在心口种下了一颗黑色的种子,那是一株最美的植物,却带着烈性的剧毒,从此之后,再不奢求那些狗屁一样的爱情了,她只要成功,成为那个再也不会被人唾弃和辱骂,站在巅峰的人。
——
周习凉是个考试好手,所以他的笔试很顺利通过了,几日后他就收到了面试通知。理所当然的,当刘姨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简直泣不成声了,她的表现就好像已经得知自己儿子考上了一般。不过,她有这样的表现并不让人意外,毕竟她知,我爸知,周习凉压根无需担心面试,因为面试官里有一个人是我爸的下属。
周习凉面试的那一天,恰逢赶上刘姨出院,为了避嫌,我没有陪他去考试,我去了医院帮刘毅办理出院手续。
结果很意外的,我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意外看到了黎夏。
翻腾着的紫红色余晖下,她和她母亲并排坐在白杨树旁的石凳上,那是和我印象中完全相反的形象,她坐在她母亲的身边,温柔而认真的剥着橘子,一边剥一边笑着讨论着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她的笑那么美好,压根和几天前那个同我争吵的疯女人判若两人。
大概是见我一直盯着她看,旁边的保洁停止了打扫,她唉声叹气了一声,“唉,那女孩也真是可怜,母亲才50多就得了那样的不治之症。”
“不治之症?”我被几个字吓了一跳,我扭过头,问那保洁,“她母亲得了什么病啊。”
那保洁摇摇头,“唉,喉癌啊,真是可怜啊。”
我想,如果那一天保洁没有和我说起黎夏的故事。那么她在我心中的形象永远只会停留在妖女,****,贱人之类的词语上。但因为有了那个保洁的出现,使得我对黎夏第一次生出了一些除了厌恶之外的情感。我忽然觉得,相比于许多人来说,她是不幸的。而这些不幸更多时候是没法选择的,包括她的出身,她的父亲,她的经历,她母亲的病,还有她身上肩负着的压力。而这一刻,我也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黎夏会将钱看得那么重。我第一次觉得她有些可怜,只是,我的这种想法并没有维持很久。
关于那个叫黎大卫的男人,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找上我,当然,在他找上我的那会儿,我还并不知道他叫黎大卫,是黎夏的父亲,否则我绝对不会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