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很容易被情绪影响的人,所以自从知道了木子枢的事情后,我就日日郁郁寡欢,愁眉苦脸。为此我也没心思给蓝曦当“助理”了,不过她并没说什么,她似乎在几日前有了些许变化,她不再要求我帮她送东西。我觉得她可能是心存怨念,毕竟那天为了听木子枢讲故事我忘记将她的服装送到舞蹈教室了,导致她被舞蹈老师骂了一顿。
好在,我的这种情绪并没持续很久,因为很快我就在网上查到了我的四级成绩,我居然通过了。为此我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我也不再摆着一副半死不拉活的表情,好像别人欠了我好几百吊钱似得。只是,蓝曦仍旧维持着原样,对我很是漠然,我觉得,她还是有点情绪的。
不过无所谓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生气很久,因为木子枢现在接替了我的位置,日日陪在她身边,送水,送饭,缝衣服。果不其然,没有几日,我就见蓝曦再次恢复了笑颜。她总算在某天早晨搭理了我一下,叫我一起起床吃早餐,而在这之前,她都是由着我睡到十一二点,就算知道我会因此错过重要的“公文写作”,也绝对不会喊我。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而在我的观念里,我一向不会像其他女孩子那样揪着对方的问题不放,毕竟难得糊涂嘛!这话是杜淼的口头禅,不过我觉得她多半时候是真得糊涂。
总算熬到了周五,我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周末回家吃饭。于是这天清晨,我早早起床将四级考试的用书整理好,我要在周末前将它们带到图书馆去还掉。
结果意外的,我在图书馆门前又看到了周习凉。这应该算是酒醉事件后的第一次见面。入春后的校园到处都是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色。他站在一棵栀子花树下,这个月份,花朵还在襁褓中,绿色叶子包裹住白色的花蕊,只有零星的几眼白。他总算脱掉了那件厚厚的棉袄,在过去的数个月中,我不止一次觉得那件棉袄很丑,看起来黑乎乎的。毕竟我向来都是喜欢他穿短款衣服的,因为那样他的腿可以露出来,他的腿特别长,穿黑色的裤子,超好看。
不过,他今天并没有穿黑色的裤子,他穿了一条牛仔裤,看起来也蛮不错的,上面搭的是酒红色的套头毛衣,内里仍旧是他常穿的浅蓝格子衬衫。干净的阳光下,他低着头,正翻着手里那些白色的纸张。于是,阳光连着花儿,花儿连着纸张。你要是跟我一样眯起眼睛,就可以发现他此时站在一片模糊的白色中,就好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美好,干净,并且无法将目光从他的身上挪开。
就这样呆呆的望了他许久后,我被他发现了。他冲我笑着招手,“嘿……肖茉。”他的声音里满是惬意,表情却略微有些不自然,我想他应该还在想着那天晚上的事情吧。
“HI。”我也冲他打招呼,刻意表现的很轻松。
“嗯……”他应了一声,冲我笑笑,目光四下游走着,很快他发现了我手里的书,总算找到了话题,“你来还书啊。”
“是啊,都是四级考试的复习资料。”我说,末了觉得不够就继续补充道,“都是你推荐的啊。”
“奥。”他点头,“过了么?”
我挑眉,“必须过了!”
“那就好。”他笑,略微有点尴尬。“奥,呵呵……”
“呵呵……”我也冲他笑,同样很尴尬。
接下来,没有错。我们有陷入了大段的沉默中,并且都忘记了各自要做的事情。
就这样站了许久,学校的铃声响了起来,下课的学生从教学楼内涌出来,跟潮水一样,并且伴随着潮水没有的叽叽喳喳。
微微吸了一口气,我扭头瞅了一眼周习凉,“那个……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去还书了……”
“奥,行……”他应了一声,但他的表情很奇怪,他好像并不太希望我离开。于是,我咽了咽嗓子,特意将动作放慢,很慢的看了两眼书,很慢的转身,然后,很慢的走出去。
一步,
两步,
终于,当我走到第三步的时候,他如我所愿叫住了我。
“那个,肖茉……”
我暗爽,我觉得他能跟我说话,就说明我们的关系还有戏。只不过,我这会儿肯定表现的好像完全不知道他要干嘛一样,我扭过头,故作一脸惊异,“怎么?”
“嗯……”他嗫嚅了一下,最终还是张了口,“肖茉,那天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笑着摇头,并表现的极其自然,就好像那天我们只是出去随便撸了一顿串,没人喝多,也没人说了不该说的话。
很明显的,当我说完这话时,我看到周习凉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他仿佛如释重负一般,捏着资料的一双手略微紧了紧,然后,我听见他用特别认真的声音说道,“那就好……”
——
在以往的那些只需要学习,考试,再学习,再考试的岁月中,你从来都以为,努力这种东西是对等的,这道题不会,反复弄懂它。这个单词不认识,有道词典搞定它,这次考试考砸了,明年还有补考呐。
是啊。看起来,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简单,不需要考虑太多,只要足够认真,最后总会有所收获。于是,你觉得,世界一定都是这样的,公平,公正,公开。
然而某一天,当你离开了那座象牙塔,你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安全。看起来公平的面试实则早就内定了人选,看起来对外的招聘实则早就拉好了关系。很多时候,你会特别无奈,看着那些明明不优秀,却站在你头顶的人,他们指挥你,数落你,让你做这做那。但实际上你从心底知道,他们实际狗屁不是。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你只能听从他们的指挥,顺从他们的意思,他们让你做助教你就得做助教,他们赶你去新校舍你就得去新校舍,他们找理由扣了你的工资你就得忍气吞声,甚至,就像几天前的那次,他们再一次失言,他们说无法给你转正,而你,你只能在内心划过无数句,操_你_妈后,笑着说一声,那好吧,那我再等机会吧。
有些时候,不对,应该是很多时候。真想挥一挥袖子就此不干了。但是现实又逼迫你不得不忍气吞声,毕竟你母亲的年纪工资微薄并且刚刚退了休。你还有一个女朋友,她的家境同样不好,并且她母亲去年刚刚被查出了喉癌,你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帮她解各种燃眉之急。而更为要命的是,明明已经很烦了,明明已经很累了。可这两个在你看来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却偏偏水火不容,日日闹个不可开交。
行不行了!
就不能让我消停点么?
这样的话,你一定在心里喊了不知多少次。有的时候你真想就这样!算了吧,但最终还是无法妥协的。毕竟三年啊,付出了那么多,忍受了那么多,怎么可以就此放弃?!怎么能够轻易放弃?!
你烦躁,焦虑,脑子里面乱七八糟,好在上帝还是为你打开了一扇窗户。你遇到了一个姑娘,她很小,很傻,而且类型完全不是你的菜。但也是因为她很小,很傻,所以她从来都不会对你摇头说一声,“不”。她会发一些小心翼翼的信息,大多带着关心的口吻,末尾带一声“啦”“呀”或者“哩”,她不算漂亮,说话的表情却特别夸张,她似乎每每都在试图引起你的发笑,这样她就会特别开心。另外,她很白,而且有些瘦小,眼睛是藏双,笑起来脸颊会有两个浅浅的笑窝,这样看起来,某些时候你也会因此产生一些保护欲望。
当然啦,以上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她的家世不错,父母和你们家还是世交,就像你妈说的那样,“要考上,只需搞定她爸,而搞定他爸的唯一方法,就是她。”
于是,有些时候,比如眼下——公务员考试即将开始的前夕,你抱着资料,在望着她的时候,心里充满了矛盾和惭愧,但最终,“利益”战胜了一切。你跟自己说,“周习凉,先想办法把考试过了吧,往后的事情,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