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站在齐云的床前。
她对于未来相遇想象过无数遍,却从没有想过会是这个样子。
阳光透过病房明亮的窗户,照射在干净洁白的墙壁上,齐云微微苍白的脸上,也落着些许柔和的阳光。
齐云脸上带着病容,还在沉沉的睡着,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
漠北叹了口气,没有舍得叫醒她。
齐云是她的姐姐,但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
漠北没有离开,也没有坐下,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齐云。
她们已经有将近三年没有见过面了。
她们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就如同亲姐妹一样,但自从那件事之后,她们之间的仅有的联络,就只变成了有数电话中的几句客气寒暄。
漠北来孤儿院的时候都已经五岁了。
这家私立的孤儿院中,原来也就十几个孩子,除去顾青城和齐云,其余的不过只有一两岁,甚至只是婴儿。
齐云和顾青城也都只比漠北大五岁,还都是小孩子心性,从漠北来了之后,就喜欢一起带着漠北到处去玩。
他们是在一个小城市里,各处也都熟络,孤儿院的人也还放心他们两个出去玩。其他孩子太小,于是,顾青城和齐云一有时间,和同学出去满世界的疯玩,就会把漠北领上,所以可以说,漠北就是跟在齐云和顾青城的屁股后头长大的,齐云时她的亲姐姐,顾青城是她的亲哥哥
但也可以说,漠北的成长,就是齐云和顾青城的青梅竹马的见证。
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疯玩,一起学习美术,一起给小孩子们辅导功课,一起在阳光明媚的天气骑车去看花海,一起累个半死爬上山坡画向日葵。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上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甚至考了同一所大学,在漠北的记忆里,似乎齐云和顾青城从没有分开过,她记忆里的每一幅画面,他们两个总是一起出现,甚至漠北觉得,在她的潜意识里,他们的身影,一直是一体的。
尽管他们从未说过什么,也没有任何过分亲密的举动,但所有人,包括漠北,都本以为,将来他们自然而然的是会在一起的。
然而,结果却并不是如此。
自从三年前的那件事之后,顾青城说是要出国深造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齐云也只是打回过几次电话,每次都客气的寒暄几句却对自己和顾青城的事闭口不提,有人问起时也只是沉默,到后来,干脆也没有了消息。
至于他们在大学的那两年,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别人无从得知,他们至今都觉得这个转折莫名其妙。
然而对于其中原因,漠北却是多少知道一点。
但是对于两人都不再和她联系,漠北却是无法理解。
一直到昨天,漠北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是一家外地医院打来的,让她过去一趟,在那时,漠北才重新听到,齐云,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原本漠北一直守在电话边,等着学校通知自己去取大学录取通知书。
然而,问清状况后,漠北扔下了电话,没有继续等待,没有一丝犹豫,背了包,径直就去了火车站。
“你来了。”齐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终于醒了过来,仍旧躺在床上,笑着看着买漠北。
漠北久久的凝视着齐云,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知是该埋怨,还是心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她慢慢走过去,坐在齐云的床边。
“怎么会这样?”漠北以为自己可以硬的起心肠,明明满脑子想的是责怪齐云消失了整整三年不和自己联系,可说出嘴的,却还是这句。
“这样怎么了,我感觉挺好的啊。”齐云的嘴角微微一挑,她还是那么的喜欢逞强。
“你就嘴硬吧?到底是怎么了?”漠北眼眶都红了,声音都有些哽咽。
“没什么,是种罕见遗传病,说了你也不懂。”齐云微笑着若无其事的说道,就像在谈论别人一样。
遗传病?漠北明白这个词的意义,尤其是对他们这些从未有过父母疼爱的孤儿来说,那不仅是病痛,更可能是一种怨恨。她没有再追问下去,即使齐云在其他人面前装的在无所谓,作为一起长大的妹妹,漠北明白齐云的脆弱。
反正她是会去问医生的,她不愿在这里跟齐云多聊病情,免得惹得齐云伤心。
人病的时候,心更加脆弱。
漠北看着惨淡的病容,还有那和多年前一样温和的笑容,强忍着心疼的快哭出开的冲动,声音微颤的换了个话题问道:“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为什么我去学校也找不到你?”
齐云没有马上回答,却问道:“他……有没有联系过你?”
漠北愣了一下,红着眼眶摇了摇头。
齐云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一下,无奈的笑了一下,似是自言自语道:“看来,他是真的不愿原谅我了。”
漠北沉默着没有说话。
对于当年那件事,她是唯一知道一些状况的人,但是,即使面对当年的齐云,她也是闭口不提,因为漠北明白,这件事,除了齐云和顾青城,谁都无法解决。
然而,齐云和顾青城最后竟然都选择了沉默。
不光沉默,还有逃避。
后来两个人的消失让漠北后悔不已,她一直在想,如果自己当时站出来就让两个人把事情说清楚,现在的结果,会不会大不相同?
她也不敢肯定。
可是纠结了这么久,现在真正面对齐云时,漠北却不忍心开口询问。甚至坐在齐云的身边,漠北都不敢多想,就好像齐云会看到她脑子里想的东西会再次伤心一样。
“我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不过你可能不明白,我剩的日子,不多了。过两天,我就进行手术了,医生说手术可能会有些风险,但如果结果成功,我还可以多争取几年的时间,所以这次,我叫你来,是有件事托付给你。”
漠北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齐云的话。
可是她反应过来后,却摇着头不敢相信:“你……你别吓我,怎么可能,不可能……你在跟我开玩笑……你才二十四岁,怎么可能……”
漠北不相信。
他们还都这么的年轻。
她以为齐云只是病了,但从未想过会是这么多严重。其实她应该知道,齐云消失了这么久不和所有人联系,这次生病如果不是很严重,是一定不会将自己叫来医院的。
“你先听我说。”齐云没有辩解,也没有安慰,只是平静的说道。
漠北感觉自己有些眩晕。
病房的四面墙、地板、天花板,都转了起来,她想闭上眼睛,身体却没有任何反应,齐云的每一句话仍旧清晰入耳。
至于之后事情,在漠北的记忆里,她回想起时,似乎只记得,那是一个恍惚的下午,齐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