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海洋远无边际,沈望站在船头,迎风张开双手,人有一种要飞的感觉,特别的畅快。
好一会,沈望才由陶醉中回过神,问一直在旁边默默无语,似乎思索什么的卢少杰道:“师兄你怎么啦?上船到现在都是沉默寡言,可不像你的作风?有什么心事吗?说出来看看师弟能不能帮上忙?”
卢少杰听到沈望问到,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一笑道:“没有什么,只是在日本呆了这么久,一下子就要走,有点舍不得。在陆军士官学校这段日子真的让人很难忘,很多人值得留恋。”说到这里时,在他的心中浮现的,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倩影。
在两人谈话间,正好有一个身着和服的三十来岁,方口大面,精干老练的日本人路过,当他听到卢少杰说到“陆军士官学校”的名字时,停下了脚步,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望二人,接着转过身来。用一口流利的中国话问道:“两位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毕业生吗?”
沈望二人看了看对方,觉得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便点点头道:“是的。”
那日本人哈哈一笑道:“那么你们应该要称我一声学长了。十多年前我就在陆军士官学校上学,是新制第十六期学生。一晃就是十多年,想不到能在轮船上遇到中国的校友,与仓喜平校长还好吧。”沈望二人听得对方是校友,自然而然有一种亲切感。卢少杰道:“校长他老人家很好。我叫卢少杰,这位是沈望,今年刚刚毕业。未请教学长大名。”
那日本人微笑道:“我叫土肥原贤二,来自冈山县。你们现在是回国吗?”
“是的,现在我们正在回国,准备到广州。”卢少杰答道。
“你们能在我大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必然是人中龙凤,有过人之处。你们不会只是回国家耕田吧?”土肥原贤二开玩笑地道。
“学长真的风趣,我们现在是先回国休息一段时间,再看看国内的势力如何,再决定。学长你也应该知道,现在中国的国情比较复杂,所以想先看清楚。”这下是沈望来答,他因为不明对方底细,所以也不把话说明。
土肥原贤二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然后还是保持着微笑道:“不瞒两位学弟,我现在正在参谋部工作,现为驻北京少佐参谋官,如果将来有需要,可以到北京来找我。”
沈望和卢少杰听得此人是日本参谋部在北京的军官人员,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些防备。
卢少杰道:“原来学长是参谋部的要员,恭喜。将来如果我们有需要,肯定会到北京找学长的,只是希望学长不会嫌弃。”
土肥原贤二哈哈大笑道:“两位学弟太见外了。你们与我不同国家,却是同一个学校毕业,而且又能有缘在同一艘船上相遇。正如你们中国有一句老话:十年修得同渡船。我们可是有缘分的人。”
随后双方都不再谈论国家政治的事,都是以学校的轶事趣闻为主题。
一路无事,很快便到达海港口,在临别之时,沈望有意无意地向土肥原贤二问道:“学长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想知道,在此想向学长咨询一下,希望能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土肥原贤二饶有兴趣道:“学弟有什么想知道的?如果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回答。”
沈望看着土肥原贤二满含笑意的眼睛慢慢地道:“中国和日本本来是一衣带水。现在日本却有几万军队驻在山东,又强迫中国签下二十一条不平等条约。所以我斗胆问问学长,大日本对中国是想做什么呢?”
听得沈望问得如此直白,卢少杰可是吓了一跳。因为中国与日本之间的暗战虽然已经是天下皆知之事,只是大家也是装聋作哑,心照不宣而吧。敢于这样直白摊白而论的人却是不多。卢少杰紧紧盯着土肥原贤二,他也想知道今天会从这个日本参谋部的少佐口中会得到什么答案!
土肥原贤二眼中的笑意居然没有因为沈望这样直白的问话而消失,只听得土肥原贤二不紧不慢地道:“中国从前的政府自满自傲,更是自欺欺人,不思改革,结果落得腐败无能,积弱受凌辱,现在欧美列强都是对中国虎视眈眈,随时都想一口吞下中国。正如你所说了,中国和日本是一衣带水,隔洋相望,谓唇亡齿寒,如果中国让欧美各国吞并,那日本也会受到影响,这是无法改变的地缘关系。所以,日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中国落入欧美之手,因此先下手为强,抢先一步出手,将中国保护起来,并将日本先进的政策和技术带给中国,让中国富强起来。”
沈望听着这强盗式的答案,心里有点儿火,他接着又追问道:“既然说是保护,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中国人的杀戮,那么多的中国资产企业被日本吞并呢?”
此时的土肥原贤二眼中的笑意依旧,他看着脸有点涨红的沈望道:“革命战争发动时,很难说没有误伤,一战功成万夫骨,有很多时候,牺牲是无可避免的!”
沈望一时也不知道怎样去辩驳土肥原贤二。旁边的卢少杰借口道:“这样的强迫,直接生硬而且暴力血性的革命强加于他人身上,相信没有人喜欢这样的革命保护,也没有听说那个国家这样富强起来。”
土肥原贤二还是面不该色道:“这是两位对大日本帝国的误解!我们大日本帝国一直致力于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因为中国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都远远落后于世界,一步一步走来太慢,而且会容易给欧美列强有机可乘!所以我们大日本帝国需要用一种强有力的方式来加迅推动中国前进!日后两位有时间,可以直接到北京的日本领事馆来找我,我会带你们看看大日本帝国是怎样去帮助你们的国家。”
沈望和卢少杰没有再和土肥原贤二最辩论下去,沈望向土肥原贤二拱拱手道:“学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咱们两到日本求学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报效国家,振兴中华。”
土肥原贤二笑笑道:“每一个刚出道的学生都会这样说,等过上好几年,你们经历过现实的考验,再来说说现在的豪言壮语!好了!两位学弟,一路顺风!大日本帝国的大门一直都为你们打开!只要你们愿意!”
看着慢慢远去的土肥原贤二的身影,沈望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用自己的能力,证明土肥原贤二是错的!
杜心五看到两位徒弟学成回来,大为高兴,并带着他们两人去拜会孙中山。
来到孙中山的办公室时,看到他正在对着一份报纸看得正入神,在杜心五他们进来好一会才发觉。
孙中山看到沈望两人到来十分开心,立刻放下报纸上前拍拍两人的肩膀道:“两年不见,你们两个都长得又高又大,都是英雄少年的风范!希望以后能为中华革命事业添砖加瓦,更上一层楼!”转头又对杜心五道:“杜师傅真的可喜可贺,收得两个好徒弟!”
杜心五笑笑,没有接下话题,只是问道:“报纸上有什么事能让孙老大看得那么入神?”
孙中山拿起报纸扬一扬道:“是由俄国传来的消息,列宁领导的苏维埃革命军打败了法英等国支持的白军,保存了革命果实,确立了民主革命政府的国际地位!”稍稍停一下,孙中山接着道:“俄国的十月革命比中国的辛亥革命晚了好几年,而且还有法英等外国武装直接干涉,却依然赢得胜利。真是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据一些由俄国回来的同志反馈,俄国推行的是德国人马克思总结的马克思主义为革命理论,跟我们的三民主义由异曲同工之处,却又有所不同。别人进步可行的东西都值得我们去学习。所以前些日子我跟莫斯科方面联系过,他们欢迎我带人过去参观学习。”
说到此处,孙中山放下报纸,兴奋地拍拍沈望和卢少杰的肩膀道:“所以我准备组织观察团到莫斯科参观学习,你们两个回来得正是时候!你两刚从日本学成归来,有更高于其他人的视野和见解,那就跟我一起去莫斯科看看,去学习。学习列宁是怎么样把沙皇拉下来,又怎么样把欧美强国打退!”
杜心五问道:“那孙老大想什么时候出发呢?”
孙中山斩钉截铁地道:“一个星期内出发!越早越好!你也看到,唐继尧等地方军阀和北洋军阀都是一丘之貉,屡屡排挤我们,我们革命军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少。要打破这种局面,就要有新的思想指导,新的革命方式!不过这件事要秘密进行,不要让外界有所发现。”
杜心五也点头同意。
很快,孙中山便组织一支观察团,带上杜心五师徒三人秘密出发莫斯科,开启革命新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