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当穆易走进茶庄的时候,兰星刚刚灌好一壶水,为各座添加茶水。
兰星看着他一个人慢慢的走向窗前,有点拘谨,眼睛望向窗外。兰星之前没有看过这个人,他可能是路过的吧,每天都要遇见很多之前没见过的人。
他的皮肤很白很白,像是月色下的沙滩,耀着光。其实他的头发更加吸引兰星,兰星发现他的头发很长很顺,比自己的好。
他一进门,很多人放下茶杯望着他,仿佛时间被暂停,之后瞬间又被释放。
兰星没有看清他的脸,所以提着水壶借机走前。
“你是第一次来?”兰星笑着问道,说完话就后悔看到他的脸了,不仅看到了脸,他回头的时候她跟他竟然对视了。
真不应该。刹那间,在眼神交接的一瞬兰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像滑落在冰水里,在刺骨的冰水里上下漂浮着,却没有觉得冰冻,反而是安静、清爽。
他听到有人问,一回头视线刚好和兰星对上。面前这女的提着个水壶,眼睛望着自己,本来姣好的面容此时有点酡红,更平添些许妩媚,他觉得她很漂亮,差一点就惊为天人,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能安于在茶楼工作。
他轻轻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她想找一点其他话题来聊,可是心却莫名的加速跳动起来,呼吸也开始不稳畅,嘴巴就是开不了口,自己紧张了吗?兰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帮他泡完茶,兰星搓搓手就急促的走开了
后来兰星发现这个男生是不定期的会来这随意茶庄的,有的时候是早上,有的时候是黄昏,来去从容,悠闲的很。兰星很好奇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可以这么自在。
每次都是兰星去给他泡茶,后来从他那里得知他叫穆易,来自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兰星一直奇怪的是现在哪个地方还可以是是与世隔绝的?那也许是穆易的玩笑话吧,只是不愿意透露身份罢了。
兰星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她想到自己跟穆易在公园时的对话了,“比如说你拿一副莫奈的画跟两斤五花肉给一个村妇评论,她会说五花肉更具有美感。”她不明白为什么穆易会拿五花肉来比较艺术。
“老大,你笑什么呢?像个花痴。”她手下的员工小丽提着水壶,把它搁在前台,靠在台子上拿了杯水喝下。
“你才花痴,没什么。赶紧的把茶具收拾一下,下班了快。”兰星被小丽惊醒,一脸醉红的笑着说到。
小丽阴阳怪气的哼哼,“肯定又是想那位长发帅哥了,是不是?哎呀,我的情哥哥诶,你到底在哪里?”她竟然尖着嗓门唱出了后半句,声音尖细,像是刀片刮在了玻璃上。
兰星追上去撕她的嘴,追不上,发急的说:“臭小丽,再乱说我让你无薪加班到十点,可好?”
小丽一听,不跑了,回过身来一手摇着兰星央求道:“好姐姐,我不乱说了,请你不要让我加班嘛。”小丽捏着嗓子装小女孩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兰星手指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小妮子,就你事多。”
兰星下班走出茶庄,对面走来一个人她差点没有认出来。
“穆易?是你么?你什么时候把头发剪掉了?多可惜啊。”兰星看着出现在眼下剪了头发的穆易,觉得难以置信,惋惜的说到。
穆易翻着眼睛看看自己的发梢,“前两天,怎么,这样不是很好吗?”
“好是好,但是视觉上不太习惯。”兰星看着短头发的穆易,努力的回想他长头发的样子。
她以为穆易是来喝茶的,说:“现在去哪里啊?我下班了,不给你泡茶了啊现在。”
穆易可不是来喝茶的,他今天觉得很得意,因为这段时间他终于把一个刻了很久的一个刻章给完成了,那绝对是一个艺术品,精雕细琢的,那可是一道漫长的程序。因为不认识其他人,他就想给兰星看看,想听听一个漂亮女孩子的称赞,应该是合情合理的。
“不喝茶今天下午,想去河边走走。从你走里路过,你下班了刚好,一起?”
一起当然好,兰星有点意外,穆易给自己的感觉可是高贵的很,来去无踪,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上次还是他喝完茶之后自己鼓足气提议一起去公园里的。
“去河边走走?天黑了怎么办?我可要回家的,”兰星虽然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她望着穆易,“除非你送我!”
穆易不知道送她回家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她不怎么爽快,幸好自己是顺路的身份来邀请的。
“那是荣幸之至的。”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之间的距离没有很远,兰星总觉得一阵阵寒意,可是没有起风,那就是天慢慢晚了的缘故了,兰星想。
穆易把刻章放进裤子的口袋里了,用手摸着,一直想着等下该怎么拿出来呢?他不断假设各种可能产生的情景,竟然有点心不在焉,对于兰星问他最近怎么样,为什么剪头发的问题,竟好几次答非所问。
当听到后面传来急呼声“让开……让开”的时候,兰星已经避之不及,穆易似乎先知先觉一般,一手搂住兰星轻轻一挪身子,一辆摩托车从他们身边掠过,朝另一侧华丽的摔了出去,人仰车翻。
兰星瞪着眼睛,脸色煞白,显然是被吓着了,惊魂未定,穆易放开了搂在兰星腰间的手。
穆易看到一个男生瘫坐在地上,侧在一边的摩托车的后轮子竟然还坚强的转了好一会儿。穆易刚刚想要去问一下他摔着了没有,那人竟一骨碌跳了起来,冲上前来指着兰星,“你这个……”他本来想骂你这个八婆怎么不让路的,但是看到穆易那么强壮一个人站在那里,停止了冲前去的趋势,也把手指放下了,而是改口说:“怎么走路的?故意不让路,把我车子摔坏了,你得赔我车子。”
突然看到一个一个瘪了嘴的年轻人冲到自己眼前支着自己大声叫喊,兰星觉得莫名其妙,心头火起,她可不干了。也没有注意旁边的穆易,把自己的淑女形象暂且收起来。她毫不示弱的身子前倾,把平时说话的音调提高了八度,“你自己摔倒了,要我们赔车子,摔傻了吧你?”
在这个小城里,人们日常无聊生活无以排遣,最喜欢的就是看人家吵架,尤其是男女吵架。男女吵架可比打架更有艺术性,吵架自己是可以插上几句话的,过过嘴瘾,权当评评理,还可以因为做公证人受到别人的尊敬,可是打架就不一样了,自己非但不能加入,并且还会殃及池鱼,有被打的可能,那是不如看吵架有趣的。
周围悄无声息已经围了六七个人了,大家伸长脖子,侧着耳朵,暂时连谈话都收起来了。
刚才男生还有点忌惮穆易,看到周围已经有这么多人了,仿佛他们就是自己的后援,勇气陡增,“是你不避开我才摔倒的。你要赔我车子,你还得赔医药费。”
穆易一愣,“医药费?你受伤了?”
“当然受伤了,”那男生眼睛放光,把那破了洞的裤子撸起来,指指膝盖“喏,看,擦烂皮了。”
兰星看了看那伤,也就是磨破了一点点皮,出了一丁点血,像是拍死了一只蚊子。她对穆易说:“别理他。这哪叫受伤,看来这小王八蛋讹上我们了。”
那人一听兰星说他讹人,‘哎呦’一声顺势就坐到地上去了,“看来我不仅磨破了皮,还可能骨折了。你看,我这腿跟另外一只不一样。”他哼哼唧唧起来,痛苦的双手抱着小腿,“你们看,这脚都废了。哎呀我的妈呀,我得在轮椅上待一辈子了,不只要出因药费,你们得养我。”
穆易近前看看,也没什么不一样。这时一个老头蹲下去了,他把那人的腿搭在手上翻过来翻过去,研究了很久,站起来了,得出结论说,“嗯,是不一样,要仔细看才看得出来,这可能是永久性骨折了。以前我那有一个人也是这样摔了一跤,一开始没当回事,后来就瘸了。”
“咿呀,这么严重啊,看来非得要去医院看看了。”
“对啊,要去医院了,这样才能判断,看来你们两个可能要费一点钱了。”他们开始热心的讨论起来了,帮忙出谋划策。
“看什么呢,这么热闹……”人群里挤进一个人,话还没有问完,“是你?”紫辰没想到又见到穆易了,这小城真的好小啊。
“你?”穆易也有点意外,不知道她叫什么,只能用‘你’来代替了,彼此听起来也是很熟的样子。
兰星觉得奇怪,看看眼前这个感觉有点野的女孩子,问穆易到:“你们认识?”
穆易刚要回答,紫辰腿向前一迈,哼的一声,“关你什么事?”
“你……”兰星没想到她这么挑衅自己,红着脸望着穆易,穆易只好解释说:“只是几面之缘罢了。”
紫辰故意想气兰星,因为她认为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恋爱中,恋爱的人最喜欢猜疑。
“只是几面之缘罢了?看你说的这么轻巧。哦……对了,上次你把你的书落在我那里了,你看你,真没记性。是你自己来取呢,还是我给你啊?”说话的时候看着兰星拧着眉困惑的样子,她心里莫名觉得痛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气。
“哦,是,我的书还在你那里。什么时候我去取吧。”
兰星听完穆易说这话,竟有一点点不平起来,因为她记得有人说过,‘借书是恋爱的开始’她不知道那书是借的还是穆易故意落在紫辰那里的。
那男生看着他们三个竟然在聊天了,完全把自己给忽视了,大声抗议到:“对,去医院。我要去医院,你还得赔我车子。”
紫辰听他说去医院,开始问穆易怎么回事,穆易把经过说了一遍。紫辰哦了一声,幸灾乐祸的说:“哦,原来你们惹事了,看来你们要负责。”
“负责?负什么责?”兰星有点不高兴了,“这可是人行道,他把车骑到这里问题就是他的。自己摔倒了还想我们负责?”兰星一点都不喜欢紫辰,觉得她大大咧咧的像什么女孩子,太轻浮了。
紫辰不想跟兰星争,问穆易道:“你怎么打算啊?”
穆易可没有什么打算,如果现在没有这么多人的话,他可能把那人的脖子给拧断了。
“他们说去医院……”
“不能去医院,”兰星坚决的说到,“如果去医院真的检查出一个其他的好歹来……”
紫辰没有等兰星说完,就蹲下身去问那地上的男生的情况。
那人觉得应该是救星来了,眉飞色舞的把过程说了一遍,紫辰看了看他的伤。
“他说是你们不避让的,他说了叫你们让开了。”紫辰望着穆易,又看着兰星,“要我说,肯定是你们当时谈情说爱,忘乎所以了。”一说起谈情说爱这几个字,紫辰心里一紧,很不是滋味。她不喜欢人家在她面前谈情说爱,现在尤其不想看到。
兰星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欲言又止,想争辩竟说不出话来。
穆易莫名其妙的,自己跟谁谈情说爱的啊刚才?没有的事。
“小姑娘,我看你是误会我们了……”穆易双手摊在胸前,想解释一下状况。
“小姑娘?”紫辰只听到前面三个字,误没误会就不知道了,她最不乐意人家叫她小姑娘了,她在五年前就觉得自己是大人了。
“你叫谁小姑娘啊?我哪里小了?”紫辰猛地站了起来,跑到穆易跟前,冷哼一声,咄咄逼人的问到,“哪里小了,你给我说清楚啊,哪里小了?”
穆易一脸狐疑,哪里又得罪她了?感觉自己没说错什么话,叫小姑娘也有错?
兰星把眼睛在紫辰身上扫了一遍,眼睛看向别处,轻轻说到:“哪里小自己还不清楚吗?非得逼一个男生说出来,这算怎么回事啊?”
“你……”紫辰咬牙切齿的,两只手舞到兰星眼前,想撕了兰星的嘴。突然看着兰星下半身,回击道:“小,是小。我可没有你那张******,跟只奶牛似的。”
穆易赶紧拦住兰星,“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怎么了你们两个?”紫辰看着穆易拦着想来撕自己的兰星,知道自己是阶段性胜利了,得意极了,也就没打算吵下去了。
“我有办法对付他。”紫辰对穆易说,穆易想问什么办法,紫辰就接着说:“有没有纸巾啊?”兰星倒是有,但是她不说,她可不想紫辰用自己的东西。
“有。”穆易摸摸口袋,拿出纸巾,想递给紫辰,紫辰却说:“不要给我,给他吧,叫他自己把血擦了,给他些钱买创可贴我觉得你们可以走了,剩下的我帮你们解决好了。”
“你帮我们解决?你可以?”穆易开始变得做事拖沓起来,他以前都是用自己的手段解决问题的,他可从没有跟别人婆婆妈妈的这么久。
紫辰点点头说:“可以,还不不相信我?”
穆易看紫辰信心满满的,这才走过去把纸扔在地下,从口袋里摸出十块钱扔给他,“给,这是给你买创可贴用的,别不舍得花。”
紫辰看他扔十块钱,还说的那么严重,竟然呵的一声笑出声来。
“那我们走了。你能解决吗?”穆易早就想走了,好窝囊现在,真是的,一个这样的问题还要女孩子帮忙解决。
“走吧,没问题的。”
兰星倒是不想这么快走,她想看看紫辰是怎么解决这事的,也许还有机会看她出丑,但穆易还是叫她一起离开了人群。
“喂,你们不能走,还没送我去医院呢。”那人看着穆易两人走远了,突然跳了起来大声喊到想追上去。
紫辰拦住他,“这么神奇?不骨折了?”
周围的人也觉得神奇,又重新开始议论纷纷了,那个说他骨折的老头子被大家问不是说他骨折了吗,怎么又站起来了,问的发火,指着那男生说:“这谁家兔崽子,小小年纪就说谎,害得我晃了眼,这死没教养的。”说罢就挤出人群走了。
“关你什么事啊?”那人眼看穆易他们追不上了,就跟紫辰发急了。
紫辰笑着说,“关系大着呢。你这不是敲诈吗?犯法的。”说到犯法,就跟她有关了。
“现在要么你捡起那十块钱走人。”紫辰指着地上的钱,凑到那人耳边细声说到:“拿着吧,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这次就少讹点了。”她接着又大声说道:“要么我一个电话打到欧阳昌辉那里,那么接下来你得在局子里待一段时间了。”
一讲起局子,那人就有点怕了,一讲到欧阳昌辉,他就更怕了。因为他有一个朋友上个月进了局子,就是欧阳昌辉扭送进去的。
“怎么,你还想报警啊?”
“怎么,我还不能报警啊?”
紫辰觉得很好笑,当她看着那人捡起钱跨着摩托车轰鸣而去的时候,大家觉得好戏没高潮就结束了,不过瘾,散了。
人群散了,紫辰还站在那里发呆,不知道想什么,想到穆易刚才护着自己时的表情,想到兰星被气的猪肝似的脸。
呆了几秒钟,起步要走,脚底踩到一个硬东西。她捡起来,是一条小石头,花纹还比较好看,冰凉光滑的像块玉石。她看到一头还刻着什么东西,应该是文字吧,但是她不认识。这么小巧精致,那就收起来吧,紫辰把它放到自己的口袋里,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