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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二)

徐阶听闻杨继盛所说,心中仔细一些,觉得此事大有作为,说道:“打仗作战,即使仅仅是名义上的战争,总得要有一支可靠的部队,大同边军虽然已经调往前线,但是王崇古老气横秋,绝非仁柔可制之辈,将来光中调遣应用,掣肘必多。为此老夫准备在京师的禁军中抽调五万人马,作为总督个人的护卫部队,直接带往辽东前线。一来以壮光中的声势,二来可以约束大同边军,使王崇古有所顾忌,不敢胡作非为,三来也可以调剂调剂禁军,把我们的有关人员大量安插进去,为他们图个进身之计。这真是一箭三雕之计。”

杨继盛沉思片刻:“可是要在残缺不全的京师禁军中抽调出五万名步骑兵,绝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号称八十万名额的禁军,实际上他们的姓名只存在于按名支饷的花名册中。谁也没有那种起死回生、返老还童、变无作有的神仙本领,能够把存在于花名册中的已登鬼箓、尚未注销,或者已变成头童齿豁的老翁,或者根本没有被他爷娘生下来的虚拟的人名,变成一个个鲜蹦活跳的战士调集出来凑成一支大军。”

夜晚,辽东义州城。

夏慕站在城墙之上,负手而立。

身后三百锦衣卫跪在下方,为首罗克敌面色阴沉,瞧着望着星空不说话的夏慕,斟酌思量,说道:“根据我们洒出的探子来报,王崇古的确掉了大批边防军前来山海关一线,不过应该不是来支援的。”

夏慕冷冷一笑:“王崇古是跟杨博站在一条线上的,我身为三边总督,他不听我调令,这个帐迟早要算!”

罗克敌闻言又急忙拿出一条密保,脸色一变:“我们在西北山发现了那支倭奴忍者的踪迹,足足有数百人,来者不善!”

夏慕闻言猛地转身,一挥手,三百锦衣卫尽数消散夜幕之中,只见夏慕在冷月之下,露出一双满是寒光的双眼。

鸡鸣三更,义州城寒气加重。

李成梁坐在府中,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看着祖承训问道:“伯爷果真说倭奴要夜袭义州城?”

祖承训闻言凝重的点了点头:“没有想到这帮倭奴居然是冲着我们来的!”

“可加派了人手?”

李如松一听父亲问话,急忙上前劝道:“父亲安心,伯爷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到了深夜,冷月的寒光终于撕碎了笼罩在义州城上空的层层迷雾,大地万物都清晰无比地呈现在城下偷袭倭兵们的眼皮底下。

云雾渐渐散尽,远处大批忍者黑压压一片乌云般簇拥过来,仿佛重重波涛绵延到天际一样,层层推进。

就在此时,只听远处城楼之上,弓弦霹雳之声奏响,如同划破长空的催命符般!

“难道计划被识破!”服部平次一见,顿时脸色大变,急忙将头往后一仰,“哧”的一声,那支利箭贴着他右颊一掠而过,犀利的箭镞竟在他脸颊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疤,鲜血立刻便冒了出来!

“有伏兵!大明伏兵!”服部平次声嘶力竭地号叫起来,“马上放狼烟,城后的龟田君发信号!全军马上投入战斗,一个也不要闲着!”

随着他的号叫,日本武士们像一群受了惊吓的野蜂一样纷纷从义州城两侧土堡、地洞中涌了出来,扑到城下通道上,和正在悄悄摸上来的大明“藤牌军”士卒们混战了起来。

领军在前的刀流星,见倭兵们像野狼一样“嗷嗷”乱叫着舞刀直扑上来,不慌不忙地举起手中金背大砍刀,做了一个布阵开战的手势。

刹那间,只听“沙沙沙”一阵声响,一堵堵黑黝黝的七尺多高的“铁墙”兀然立起,仿佛一下从地底深处冒了出来,封住了倭兵们的来势。

冲下城前来督战的服部平次,顿时一愕,仔细一看,却见这黑黝黝的一堵堵“铁墙”,竟似活物一般,一字儿排开,整整齐齐、不快不慢地向着自己手下的倭兵们逼近过来!

“这是什么怪物?”服部平次已无暇去猜想了,他手中倭刀往前一指,厉声喝道,“火枪队!开枪!”

数百名倭军枪手一齐上前,端起火绳枪,“噼噼啪啪”一阵乱响,朝着那一堵堵正在移近的“铁墙”暴射了一通。

只听得“乒乒乓乓”之声大作,那些铁弹射击在一堵堵铁壁上面,除了迸起点点火花之外,一丝损伤也未造成!

倭军枪手们惊呆了,七手八脚地举起火绳枪,又是一通乱射。然而,那一堵堵“铁墙”仍是安然无恙,仍是匀速有力地推近前来!

就在“铁墙”移到离倭军枪手们约有十丈左右之时,“铁墙”们蓦然一定,接着一束束寒光挟着锐风呼啸着从“铁墙”两侧飞射而出,向倭军穿身而来!

“呃!”“呃!”“呃!”一声声低低的惨哼声响起,不少倭兵或是扼着自己脖子,或是捂着自己胸口,或是抱着自己小腹,纷纷倒了下去!他们的喉咙处、心口处、下腹处,都扎上了一柄柄寒光闪闪的飞刀!

“天啊!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服部平次望着这一幕,惊得快要脱口狂叫起来!

他不知道,这便是当年戚继光专门留下的破倭阵法——福建藤牌军“鸳鸯阵”。随着俞大崷的布置,对付这些倭奴手到擒来!

只瞧着那移动着的一座座低矮的“铁墙”,实际上是明军步卒们套在左手腕上用来护身的巨型藤牌。这种藤牌坚如铁石,刀枪不入,且又轻便易携,只有十余斤重。倭兵的火绳枪弹打在藤牌之上,亦是丝毫不能损坏。

藤牌军士卒左手持着巨型藤牌护身,右手却持着长刀,腰间还别有十八柄飞刀。他们在作战之时,步伐整齐地排成队列缓缓前进,远看之下便似一堵堵自行移动的“铁壁”。同时,明军步卒们在藤牌上面留有一个小口子用来观察前方情形,到慢慢移动到距离敌人约有十丈之远时,便投出飞刀杀伤敌人,然后再缓步靠近后捡起飞刀,再投再射。倘若敌我双方短兵相接之时,藤牌军们便用右手的长刀与敌人直接拼杀。这种由戚继光设计出的阵法,整合了攻与防、刀与盾、长与短等各种兵器的优势,是当时大明朝对付倭军最有效的阵法之一,令倭军一时望而生怯。

服部平次此刻已无法退却,他双手高举倭刀,喝令道:“众武士,冲上去拼了。”随着他这一声大喝,倭兵们一个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纷纷挥刀舞剑,从飞刀丛中拼死闯过,跑到那一张张藤牌前面猛劈猛砍起来!

“叮叮当当”金刃交击之声骤起,藤牌军士兵们亦是纷纷挥起右手长刀,从藤牌后面攻击倭兵!一时间,在城下双方展开了一场惨烈的白刃肉搏战!

刀流星挥着金背大砍刀,直奔服部平次而来:“他奶奶的,俺们都督就等着你们这帮狗娘养的呢!”

服部平次闻言急忙下令,刀流星虽然并不懂倭语,但他刚才看到这个倭贼在那里一直叽叽哇哇,似是发号施令,便料定他是倭军主将,于是将左手藤牌推开,提着金背大砍刀向服部平次杀来。

服部平次见这位明军老将杀气满面,亦知必是劲敌,便提足了精神,双手举刀,一跃而起,像巨猿一样跳到半空,“刷”的一下,划起一道寒光,朝着刀流星当头劈下!

“今日报仇的时刻来了!”刀流星也抡起金背大砍刀,尽力一挥,一式“武丁开山”,挟着风雷之声,迎上去!

“当”的一响,声如洪钟,服部平次手中倭刀与刀流星手中金背大砍刀在半空中一交,顿时火星四迸,耀得让人睁不开眼!

只见服部平次连人带刀竟被刀流星的雄浑劲力震得飞滚而起,在半空中翻了两个筋斗,方才“嗒”地一响,结结实实跌在了地上!

刀流星被鲜血染红面庞,大喝一声,飞步扑上,手中金背大砍刀挟着阵阵风声雷响,“哗”的一声,朝着他面门砍下!

服部平次肝胆俱裂,计划周密,没有风吹草动,如何被明军识破!此时见刀流星杀来,急忙右手握着刀柄,左手握着刀背,举起倭刀拼尽全力往上一接!又是“当”的一声巨响,双刀交击,火花飞溅。

服部平次只觉双腕酸麻,再也支撑不住,两手举着的倭刀被刀流星和那柄金背大砍刀一分一分压得沉了下来,渐渐到了自己额门上方半尺处!

“快救服部大人!”站在一旁的四五个倭兵见势不妙,一齐端起火绳枪,对准刀流星便来了个当胸猛射!

“砰砰”数声响过,正与服部平次相持的刀流星只觉右胸一痛,心知自己已然中弹——却也并不闪避,更不怯退,咬紧牙关奋尽全力将金背大砍刀往下一压!

“啊!”的一声惨呼响起,刀流星那柄金背大砍刀“嚓”的一下,顿时将前服部平次双手举着的倭刀从中间一劈而断——那金背大砍刀余势犹猛,劈将下去,又是“嚓”的一声,将服部平次一旁前来救的忍者,从头到腹斩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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