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行辕内,气氛凝重,如神剑开光,杀气凛然。
夏慕站在元帅主位之上,冷着眼瞧那已经死了不能再死的日本忍者,慢慢走了过去,俯下身子探查那忍者的伤口。
只见伤口整齐,一刀毙命,刺透了他的心脏,而那利刃是典型的日本武士刀,只是刀口柄上却是镌刻着一行日文,夏慕后世的时候去过日本留学,懂得日语,此刻瞧着那用精铁络刻上去的文字,轻声念了出来:“北辰……一刀……流!”
一言出,满帐将士凝重,更加确信死者身份是东夷忍者无疑。祖承训在一旁狠狠瞪了一眼儿子,骂道:“不中用的东西,人怎么给杀死了!”
祖大寿呵呵一笑,颇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声说道:“谁知道他这么不经扎,扎一下就死了!”
夏慕闻言嘴角略显抽搐,心中暗骂起来:他娘的西皮瓜子,这东西又不是玩具,扎一扎不会死,就算是绿巨人给祖大寿这熊孩子这么扎一扎也给吐血三千升,何况瘦了吧唧,显得营养有些不良的日本忍者!
“呵呵,无事。”夏慕一笑,站了起来,看着还在埋怨祖大寿的祖承训,急忙劝阻道,“祖将军也不必动怒,死也就死了,没有什么!”
李成梁却是眉头皱起:“伯爷,这帮东夷人常在东南为祸,辽东距离东南不止万里,中间还有居庸关跟山海关隔着,这批倭奴如何进入辽东地界,意欲何为啊?”
“这……”夏慕一听,也觉得他们来者不善,这批忍者来的十分突然,如果说没有什么猫腻,只是来打秋风的,那是打死夏慕也万万不能相信的。
想着,他急忙走到偌大的军事地图前,瞧着上面标明的大明疆土地貌,研究起来。这是葛罗巴传教士前些年进献的东西,上面标明了东南亚所有的地理,也包括大明王朝,现在这么一看,大明王朝还真是危机四伏!
单说北疆就众敌虎视眈眈,俺答居中,奴儿干部居北,女真居南,西北还有瓦刺,新疆被亦力把里(吐鲁番)占据。
这四家原本都是元朝部族,俺答俗称鞑子,是跟奴儿干部、亦力把里,瓦刺从察合台汗国分离出去的。二百多年前,统治中亚的原蒙古帝国四大汗国之一的察合台汗国分裂为东察合台汗国、西察合台汗国二部,元朝标志灭亡。
夏慕心中琢磨着这批日本忍者会不会跟这四个元朝遗族有关联呢?
正在此时李成梁望着辽东地图,眼中露出一丝别样的神情,惊呼出口:“是三方卫,他们是从三方卫过来的!”
“什么?”夏慕听及此言,急忙向着地图望着,只见三方卫位于辽东女真部落与朝鲜边境之上,难道他们是从……
想着夏慕将目光猛地投向了朝鲜半岛!
是了,他们定是从朝鲜过来的。
如今朝鲜二百年不知兵事,八道兵备废弛比之大明还要严重,这也成了大明背部一个重大的危险!倘若大批日本忍者从朝鲜半岛潜入辽东,那……
夏慕心中隐隐不安,看着一旁沉思的俞大崷,问道:“如今朝鲜可有使者在京?”
俞大崷闻言显得一愣,见夏慕问话急忙想了想:“这……朝鲜尊我大明为宗主,平时到是有使臣来往,但都是随叫随到,如今他们宣祖大王却是派了庶子光海君为质子在京城。”
“光海君?”夏慕闻言一愣,一个十八九岁的毛头小子如何能决断朝鲜事务,便不再问。却是转身肃穆的看向了账下诸将。
李成梁等人瞧着夏慕面色变得严肃起来,都急忙站直,知道这是总督要发号施令了!
夏慕转身从案上拿起一支令旗,看了一眼李成梁,道:“李成梁听令——本总督决定由你担任征虏中军主将之职,下统祖大寿、李如松等协同义州一万士卒。李将军你要在后方统筹大局配合本总督!”
“属下遵命!”李成梁一步跨出班列,深深躬身一礼,上前接过了夏慕递来的那支中军令旗。
夏慕点了点头,伸手又从插筒里又取出一支令旗,将目光投向了祖承训,肃然道:“祖承训听令——本总督决定由你担任征虏后军主将之职,统帅一万人马,大同、蓟镇、辽东等三镇骑兵一部划拨予你,你的主要职责就是保护好我大军粮草粮道,还有一应火器运送的安全!”
说到这里,夏慕语气忽然一顿,目光凛凛地逼视着祖承训,说道:“祖将军!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你理应明白,本总督在此当众宣示:你祖承训稍有接战不力、失责之举,本总督必定将你军法从事!”
帐下诸将听得夏慕说得如此严厉,一个个只觉一阵胆寒,暗道这夏慕当真是铁面无私啊!
“遵命!”祖承训也知道自己职责重要,不禁面色凝重,肃然上前双手接过夏慕递来的左军令旗,方才躬身退了下去。
夏慕满意点了点头,坐在元帅椅上,静了片刻,又伸手抓起一支令旗,呼道:“俞大崷听令——”
辽东副总兵经略俞大崷一听,急忙抢前站了一步出来,躬身抱拳肃然听令。
“本提督决定任命你为征虏右军主将,下统吴毕克、孙元芳等将共一万人马,福建边防及其余各方边镇骑卒全都归你统率……”夏慕手执令旗正说之际,又将目光投向俞大崷饱经沧桑的脸孔,语气一转,“将军……你我此行不易,你从狱中垂死求生,本总督可是在皇帝面前打了包票的,你要每日分早午晚巡视辽东地界军情,侦查敌方,这个责任重中之重,本总督是将自家性命跟义州数万军士的性命交给你了!”
俞大崷听到这里,虎目中顿时泪光四溢,上前“扑通”一声,向夏慕一头跪倒,哽咽着说道:“多谢总督大人对末将伸出援手之恩,更是赐予我戴罪立功的机会!”
夏慕默然不语,伸手将右军令旗递给了俞大崷,然后才扶起他起来,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东南一事你是无故殃及池鱼,但大丈夫能屈能伸,好好干,莫要让东南还在抗倭的兄弟们寒了心!”
俞大崷这才收住眼泪,抱拳应道:“伯爷有用得着俞大崷之处,尽管吩咐就是,俞某一定知无不言。”
夏慕瞧着众将士,深吸口气:“本总督明日起,将带领一万新军,加上义州剩余一万士兵,共两万人马,开始军训,各方边防就交给诸位了!”
李成梁坐在一旁见夏慕调遣将士有章有法、井井有条,正自暗暗颔首。突然,却听帐外一阵喧哗,接着“哗”的一声,门帘掀处,竟是那个由严嵩推荐而来的“备虏招抚使”吴中用。
吴中用人如其名,就是一个不中用的人,自小家里穷,自己将自己阉了,要去进宫做太监,却刚好赶上那一年宫中用度吃紧,里面想着法裁太监还来不及,谁还能往里招太监。
所以这吴中用太监没当成,最后真的成了一个不中用的人,可是说了这小子也是一个懂得献媚的好家伙,没过几年仗着自己有一个年轻漂亮的童养媳,居然将自己媳妇献给了严世番,自己做了活王八。
是以这才仗着自己媳妇美貌出众,获得严世番喜爱,混了一个东厂千掌的职位,也就成了严世番插在东厂里的眼睛,平日里为虎作伥,帮着严世番欺男霸女,没少干坏事。
这次夏慕北调,严世番就派了他过来,硬生生给他封了“备虏招抚使”,官阶却是一个武四品的游击将军,就是要他监视夏慕一举一动。
此时吴中用走进了来,瞧着辽东诸将都在,夏慕也在,心中大有不满,因为这帮人商议军事居然没有叫他。
此刻见了夏慕应当屈膝下跪。但他自恃有严世番撑腰,并不把夏慕放在眼里,而是大大咧咧地上前向夏慕拱了拱手,有些不悦地说道:“伯爷径自在中军帐中调兵遣将、行兵布局,为何却把吴某摒之在
外?”
夏慕冷冷地看着他,默而不答。
一旁的李成梁老道,见如此情景,急忙起身笑着迎道:“吴大人,伯爷在这里部署的是行兵打仗之事,与你主管的招抚事宜无关。所以,我们就没通知你。”
吴中用听了,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看来伯爷是把小阁老再三强调的‘招抚为先,征虏为后’、‘不战而屈虏之兵’的训令抛到九霄云外了!——你们还没让吴某先去招抚一下元虏,便欲贪功冒进、擅自开战了吗?”
“这个……这个……”李成梁见吴中用以严世番来压人,心中不喜,但却无从反驳,因为严世番这次请奏皇帝的折子,就是要辽东避战保城,能不战就不战。但要收复河套,岂能不战。
此刻被他问得一时有些语塞起来,不禁犹豫着将目光投向了夏慕。
夏慕面沉似水,波澜不惊。沉默片刻,方才开口说道:“那么,依公公之言,你准备如何前去招抚俺答或者奴儿干部?”
吴中用最厌烦别人叫他公公,见夏慕如此埋汰人,揭他伤疤,心中生了恨意,冷冷笑道:“如何招抚元虏,吴某胸中自有主意,还不劳烦伯爷费心,我只希望在未曾与元虏交涉之前,伯爷约束好你们麾下的将士,千万不可贪功冒进、擅自开战!”
夏慕冷冷一笑,逼问道:“好呀,我就不开战,只是不知公公需要几日方能与元虏达成交涉?”
“哼!”吴中用早知道严世番已经暗中跟俺答小王子达成了协议,所以心中毫不畏怯,凝眸正视着夏慕,缓缓说道:“我决定明日便只身单骑直赴俺答前营与俺答当面交涉!”
夏慕不知严世番早就布局,此刻见这个小人居然有这等胆识,不禁心中一震,当即缓和了面色,微微笑道:“吴公公只身单骑深入虎穴,实在是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