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大寿眼神杀气弥漫,看了一眼远处月光下渐渐褪去的残影,这才叹了口气,忧愁起来:“看来……我们有麻烦了,这帮倭奴一直在东南为祸,也不知为何现在突然出现在辽东地界!”
李如松闻言狠狠骂了一句,看着远处越发阴沉的苍穹,黑隆隆的仿佛可以吞噬人心,哈了口白气,招来三四名士兵,搬起这个倭奴尸体,向着夏慕都督行辕走去。
此时行辕之中,李成梁、祖承训、俞大崷坐在夏慕下首,几人正在商谈新军训练之事。
夏慕一边听李成梁介绍辽东形势,一边用匕首将案前的烤羊肉割下,送入口中。那烤羊肉是全羊身上最肥嫩的大腿,被炭火烤的金黄滴油,再加上上好的蜜汁,肉色香醇,入口即化。
吃着,夏慕又大口饮了满满一爵马奶酒,有些类似后世的乳酸菌,但更加纯。
俞大崷此时听着李成梁介绍辽东的情形,又见他提及这批新军与武器,更是充满了期待,不由得叹了口气:“李将军不要对这批军士抱有太大希望!”
李成梁脸色一变:“为何?如果要收复河套,这支军队可是主力!”
夏慕闻言将匕首狠狠插在羊腿之上,擦了擦嘴,看着李成梁跟祖承训两人不解的神情,缓缓说道:“李大人此言差矣,这支军队是要在辽东做训练用的,现在收复河套还不是时候。”
“伯爷,我们坚守了二十多年,如今朝廷派了大军,更有神机营的火器,一战收复山河旧地,就在眼前啊!”
夏慕呵呵一笑:“前几年将军虽然同俺答作过多次战,屡获大捷,但俺答并不像将军说的那样不堪一击。如真不堪一击,何以十年以来,如火燎原,朝廷竭全国之力不能扑灭?况且据我所知,伯颜吉那他善于用兵,常能化险为夷,转败为胜。况且元人是游牧民族,自小就弓马娴熟,锦衣卫虽战力不弱,但打仗不是靠个人勇武,而是靠团队协作,这支军队有东厂的、锦衣卫的、禁军的,杂的很,如果不经历训练,很难战胜俺答,更何况……本伯自有军训方案!”
“方案?训练军队?军队都是靠在战场上杀出来的,末将还头一次听说军训能训练出一支百战之师!”
夏慕看见李成梁的脸上流露着很不以为然的神情,觉得不该对他说这么多,于是又笑着说:“将军有话敢说,正直,所以光中我不避冒昧,放肆陈言。要是在别人面前,像这些话,我连一个字也不会说出。”
李成梁也知道方才自己激动了些,深吸口气,看向夏慕歉意地问:“就是不知道伯爷的军训,是什么办法了?”
“军训为国家大事,可惜朝廷上对军队情形多茫茫然略无知识,如在鼓中,如在梦中。不知己,不知彼,何能取胜?那套老旧的训练方案已经过时,如今大明火器权威日重,葡萄牙、意大利等国,都见识过大明火器之威,多番来使进贡,而我们自己却不注重火器,仍在弓马上下功夫。比如我们的军队,除了神机营的火枪营,炮击营外,其他火器居然没有形成统一配置,像大将军铁炮、二将军铁炮、大将军铜炮、小将军铜炮、神铳、大铜佛郎机、神炮、飞炮、铜铳、铁铳、马上佛郎机、神箭、铁宣风炮、缨子炮、铁佛郎机、铁三起炮、碗口炮、小神炮、铁蒺藜、九龙盘枪、铁鞭枪、火箭盘枪,子母炮、火箭等。车有偏厢车、骡驾、望车、元戎车、鼓车这些火器,居然无一大规模用于军队,这岂不可惜!”夏慕饮了杯酒,笑着说道。
李成梁闻言眉头皱起,的确,他们打仗很少用到这些火器,用的时候只是在优势扩大时,锦上添花罢了,并没有起到根本作用!
夏慕擦了擦手,看着陷入沉思的众人,嘴角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你们知道你们最大的失败是什么?”
不等众人回话,夏慕身子前倾,继续道:“你们最大的失败,就是不知道自己的优势,不知道扬长避短,不知道与时俱进!现在我大明的军队战术思想已经严重僵化阻碍了军队的发展。我们的军队虽然装备了当今世界上最好的武器装备,但在历次对外,对内战争中却败多,胜少,原因何在?其中固然有卫所制度的腐败,国家财政崩溃等问题,但是军队的战术思想严重僵化却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李成梁等人闻言,心中狂震,大有醍醐灌顶的意味,都不由得自我反思起来。
夏慕站起,走到地图前,看着低着头的李成梁跟祖承训感慨起来:“我记得永乐大帝提出了‘神机铳居前,马队居后’的火器作战原则后,这条原则在我朝之初,的确是一条亘古不变的金科玉律。但当时火器技术落后,在火铳发射后有一个延时的再填装时间,蒙古,后金军队往往利用这一时间采用轻骑冲击的战术,所以我们往往大败。是以你们就不用火器了,又回到了唐宋的步兵马战,这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我大明财政再如何困难,但是南京神机都所,每年百万银子的火器经费却始终没有减少,因为只有先进的武器,才能重新树立大明朝国威!”
“伯爷,火器真的可以大规模运用,我的确认为火器威力很大,但是行军打仗,不是兵对兵,将对将?”李成梁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夏慕点了点头:“以前打仗,的确是要求将领所属军队亲自向敌人冲杀,而一次战斗的胜败,也往往直接决定于这种兵对兵、将对将的搏斗。但是……诸位……我大明火器世界第一,其杀伤力十百倍与往昔,而日益增多的不同火器,其性能和用途又各有不同,但我们却弃之如同糟糠,反倒是葡萄牙、意大利等海外之国,不惜远渡重洋,朝贡我大明,求取火器制造方法,这岂不是可笑!因此,本总督下定决心,要组建一支重火器的军队,以后的行军打仗,不再是弓马射箭了,而是炮火轰天的战斗!”
俞大崷在狱中就听夏慕谈及火器的厉害,他也亲自试验过,更是在东南杀倭的时候,见识过戚继光运用火器,深知其中三味,此刻急忙站出为夏慕说话:“李将军,伯爷所言不差,我敢担保,全大明只有伯爷一人知道如何运用那些大家伙上场杀敌,很可能俺答就在伯爷反手之间,灰飞烟灭,因为我相信伯爷有这个能力!”
李成梁知道俞大崷不是一位说大话的人,此刻听他如此推崇夏慕,也不由得有了些期待,急忙对着夏慕一礼,抱拳说道:“如此,末将就拭目以待了!”
说着一旁的祖承训见气氛有些尴尬,一看李成梁对运用火器抱着很深的成见,他就不敢再提一个字了。把眼光移到墙壁上,看见中间挂着岳飞的《满江红》,字体娟秀而遒劲,一望而知是从王羲之草书帖变化出来的。下边署的日子是昨天,除阳文“光中”图章之外还有一个阴文闲章:“强国必先强军”。祖承训明白夏慕写这首词和用这个闲章是有无限感慨的,于是感慨一笑,说:
“即使岳武穆生在今日,恐也会不如伯爷高瞻远瞩,雄图难展,也只能徒留徒凭栏长啸,壮怀激烈了。”
夏慕闻言却叹口气说:“祖将军,你说笑了,我不如岳鹏举,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精忠报国是为信念,九死不悔是为坚韧!如今我与岳鹏举情形何曾相似,只是希望我不要落到他那个下场就好!”
祖承训一听夏慕此言,脸色一变:“伯爷!你一身系社稷安危,何出此不祥之言?”
“这就是命运,时不待我!”
“啊?……”
“如今圣上老迈,朝中大权尽落严家父子之手,我赢了,收复河套,自然讨个赏,输了可就死无全尸。老皇帝活着时,我自然无恙,但新皇一登基,眼中可能容下我这个强国功臣,自古以来,功高震主,还是震的新主,无疑是官场大忌!”
俞大崷一听此言,也是兔死狐悲,只得说道:“伯爷身为统帅,大局尚有可为,不应如此灰心。”
李成梁跟祖承训一听此言,却是满心羞愧,为方才轻视夏慕感到自卑,这夏慕如此为国,他们理应为他马首是瞻。想着二人相视一眼,同时下跪,喊道:“末将从今而后只有对伯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己,至于成败利钝,付之天耳。”
停了停,李成梁又说:“只要伯爷不嫌弃,我李成梁愿为伯爷牵马蹬足,诛杀佞臣,驱除外虏,光复大明中兴!”
“好!”夏慕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立即抚掌大笑,“我们在此便皆为同盟,上报君主,下安黎明,拓四海波涛,将大明国威广布八荒!”
“甚好!”
祖承训三人也是一笑,祖承训又是看向夏慕笑问道:“敢问伯爷,我们这个同盟叫什么,我看那些文人都喜欢弄个什么社,不如我们也起一个?”
李成梁一听,知道他们这就算加入了夏党了,从今之后,他们不是徐党,不是严党,不是李党,而是围绕这个年轻人身旁,以他为首,是为夏党!
夏慕心中热血沸腾,在京城之时他不敢结党营私,因为老皇帝只希望他作为一个孤臣,但现在出了京城,终于有了自己的党派成员了。
此刻听及众人如此说,想了想,突然想起后世孙中山创立的同盟会宗旨,不由得大笑道:“我们以后这个党,就叫‘同盟会’我们的宗旨就是: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同盟会?好!”
“好一个同盟会!”
“我们以后就是同盟会的一员了,驱除鞑虏,复我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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