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夏慕就去往了北镇抚司,从吏部的文书也下发到了北镇抚司。
今日东南犯官胡宗宪、俞大崷被押解回京,入诏狱,准备已久的三司会审也被提到了章程之上。
只是昨日那伙倭奴抓捕十多人,锦衣卫连夜严加拷打,终于问出了内幕。
原来这伙倭奴是一个名叫“关白”的日本忍者组织,专门刺探大明军情国情,暗地里买通官员,私自贩卖粮食等。
一早朱希忠的折子就递进了东暖阁,嘉靖将严世番臭骂了一顿,只说要严加追查。
徐爵被下了大牢,可是没过半刻钟,那徐爵就畏罪吊死在了大牢之中。上头只说是徐爵私通倭奴贩卖赈灾粮,将严世番摘得一干二净。
等到夏慕接到吏部通知时,也没有话。
正座上朱希忠脸色难看,看着那伙倭奴的供状,眉头皱起:“这个关白的组织,隐藏如此之深,我们的探子居然一丝消息都没有收到。”
夏慕瞧着那上面的五铢桐家纹图标,心中也有了七七八八,冷笑道:“大人可知在东夷有关被日本人誉为‘乱世第一奇男子’的丰臣秀吉?”
“哦?”朱希忠抬头见夏慕知晓,不由得说道,“前年东夷来了一个使臣,到是说是什么天皇使臣,太阁丰臣氏的家臣,可是此人?”
“正是丰臣秀吉!”夏慕眼中冷光一凝,“此人是日本战国时代、安土桃山时代大名、封建领主,继町幕天皇后三十七年,侍奉织田信长府中一个卑微的奴仆,不想三十七年,织田信长于死于叛乱,丰臣秀吉异军突起,先后打败了柴田胜家、泷川一益、伊达政宗、北条氏政等强宗大藩,收服了德川家康、前田利家、小早川隆景等各方枭雄,终于一飞冲天,成了驾驭诸侯、一统日本中部势力的大名,称为‘关白太阁’!”
“关白太阁?”朱希忠眉头又皱起,“难道这伙倭奴就是丰臣秀吉派来的刺探我大明的探子不成?这关白又有什么特殊意义?”
“大人不知,在日本的历史上,‘关白’一职相当于我国早已废除的丞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极高职位。自古以来,日本的‘关白’只能由出自上古藤原一族的近卫、鹰司、一条、二条、九条等所谓“‘五摄政’家族人员出任。而丰臣秀吉挟降服诸侯、肃清日本之赫赫功勋,打破了这千百年来由‘五摄政’世族垄断‘关白’之职的传统,凌驾于诸侯、百官之上,被正亲町天皇封为日本国历史上第一位平民出身的‘关白’。所以,关于丰臣秀吉的一切,都被日本士民视为莫大的奇迹,士民无不对他敬畏臣服。眼下这伙倭奴极有可能就是丰臣秀吉父子派入我大明的探子也为未可知,毕竟东夷欲亡我大明之心久已!”
“眼下朝廷银库空虚,奸臣当得其道,兵备废弛,北有俺答觊觎,南有缅甸之乱,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就算东夷丰臣父子有侵犯大明之心,但两地毕竟隔海,这件事就先放一放。”说完朱希忠便走了出去。
夏慕瞧着他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不由得一叹,但如果任由这伙倭奴在中国扎根下去,未来还是一个变数。
就在夏慕独自想着时,杨千万却是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瞧见夏慕当先大笑起来:“戎政大人,属下可是要恭喜你了!”
夏慕闻言,惊得回身,瞧见杨千万也是心中欢喜:“杨大哥取笑兄弟了,没有杨大哥,就没有兄弟的今日。”
“你小子要是不认我这个兄弟,我还能骂死你小子不成?”
“大哥说笑了!”夏慕急忙假装陪了个不是,惹得杨千万又是一笑,“杨大哥,胡宗宪可是押运入城了,不知现在何处?”
“被刑部入案,已经移交诏狱,皇帝下令,外人不得探监。”
夏慕点了点头,本来还是想亲自去见一见的,想来有皇帝手谕,锦衣卫是不能放人进去的,也就灭了这个心思。
正午时分,内阁已经准备三司会审事情,夏慕得到徐阶消息,前往内阁。
等他进入才发现老严嵩不知何时居然已经回来了,相比上头压下倭奴仓储一案,必定有这老梆子弄手脚!
徐阶招呼夏慕陪他去外面走一走,夏慕知道是要避开严嵩,便跟着老师走了出去。
“储济仓发生了械斗,是不是?”
徐阶一边走向自己的值房,一边问道。夏慕跟在屁股后头,有些吃惊地说:“噢,老师已经知道了?”
徐阶头也不回,说道:“东厂的消息比你的还要快哪,说说,究竟是为何事?”
“还不是为胡椒苏木折俸……以及徐爵贩卖赈灾粮给倭奴……”
“果然是为这个!”徐阶心下一沉,不禁想起了几天前发生的一件事情,是关于户部财政的事情,见夏慕提及胡椒苏木者俸的事,这才想起来。
过会儿,夏慕坐在徐阶的值房里,徐阶接着说道:“户部掌握着全国的财政。究竟如何才能给皇上当好掌柜的,这里头名堂大得很。国库银子吃紧,如果这个冬天无事还好,一旦有事,怕是外城那些难民活不下几个。”
“究竟何事?”夏慕一听提及难民便格外留心,“难道那批赈灾粮救济不来?国库已经没有一分银子了?”
“国库的银子已经告罄。”
“啊?严内离任时,不是说还有四十万两吗?”
“四十万两,哼,那是严内说的假话。”徐阶悻悻然说道,“这几日,所有帐目都已查证核实,国库里实只有二十万两银子,所谓四十万两,是把严内答应多给吏部那二十万两银子也算在内。可是,这笔银子已划出去三个多月了。”
听了此话,夏慕不知如何是好,外城的难民没有银子可就难活了!
徐阶瞧着夏慕模样,一笑:“你也别急,银子有还是有些,年初,户部十三司会同有关衙门一起核定,今年全国应该征收的赋税是二百七十万两银子,但全年各项开支却须得银两四百余万,这还不包括祭祖这些大笔开支,总之是寅吃卯粮,入不敷出。”
“不是说还有历年积欠吗?这个数目是多少?”
“五百多万,”徐阶伸出一只手来晃了晃,接着叹道,“这还仅仅近年以来的积欠,如果这笔钱收起来,我们就不会如此捉襟见肘,作无米之叹了。”
“我看李默是做不长久了,胡椒苏木折俸,已经惹得京官抱怨不断了,如果年终还发不出银子,少不得给大闹一通。”
“这些你都不要管,我告诉你这些事情,也是要你留个心眼,你年终一过就要正式入京营十二团了,军饷别指望兵部户部,招兵买马一应事务也给自己想办法,这里面的难处你还不知道?”徐阶瞧了一眼夏慕,喝了口茶,“熙怡的婚事明天就给办了吧,我听说云贵妃逼得急了些,宁安公主那是一个人物,她舅舅是徐鹏举,徐家在南京十世,长久不衰,府中银子少不得你给从那边讨些。”
“麻烦老师费心了,就是委屈了熙怡。”
“你小子,男人三妻四妾也倒平常,只是你要离京之前,还给正式拜过江右学派以及浙中学派的师叔们,他们一些人脉你外任时也是用得上的。”
夏慕点了点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内阁院子。
下午严嵩才回府,就把严世番骂了一通,跟着进来的严世番不敢隐瞒,就把储济仓发生的事情备细讲了。
严嵩听说倭奴事发,心中发虚,也知道天子脚下闹事儿不是好玩的,便让严世番想办法弄死牢里那些个倭奴,封了口。
严世番见老爹没说什么,心中松了口气:“爹,胡宗宪已经押运回京,三司会审李默是什么意思?”
听着严世番的汇报,老严嵩心里头一抽一抽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严世番话音一落,他立即说道:“胡宗宪这事不要参和,李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他要将徐阶挤出内阁去,徐阶未必好相与,怕是徐党还要救一救的,我们坐山观虎斗。”
胡宗宪入京,苏州会馆里的徐渭就走动起来,听说东翁被押入了北镇抚司,急忙拉着王世贞乘专用的四人抬杏黄轿如飞地出了紫禁城,不消片刻就到了北镇抚司衙门。
这锦衣卫与东厂,都是独立于政府之外,由皇上直接控制的两大警治特务组织。锦衣卫历来由世袭勋爵掌管。它的职能一分为二,一是宫廷禁卫、大朝仪仗等;二是负责监视大臣,缉捕廷杖犯罪臣工。因此它也设了一座大狱,即镇抚司狱。京城中有三大狱,分属刑部、东厂和锦衣卫北镇抚司,三家刑治机构功能虽有重叠,但大略也有分工:盗匪奸杀等民案,由刑部管辖;涉及宦官及公门中人犯罪,由东厂管辖;凡大臣谋反弑逆或忤犯皇上,则由锦衣卫缉拿。三座大狱,用刑最酷者,东厂与北镇抚司可以并称。有时,北镇抚司甚至还超过东厂。
小老百姓,说起刑部无不骇然变色,而达官显宦,对东厂与北镇抚司则避之如虎。这两个机构互为表里,被皇上视为心腹。因此,这北镇抚司虽只是个三品衙门,但在京师人的眼中,却是个充满血腥威到极致的地方,再急的事,路过这里也得绕个道儿。正因为如此,徐渭才心急,怕东翁吃不住刑罚,一应的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