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新书期,求支持。夜冷,月凉,风凄凄。
棋盘胡同,夜色弥漫开来,一辆马车停在黑暗之中,唯一光亮,是马车前的微弱烛火,隐隐绰绰。
而此时马车却是摇动起来,车内还传来男子轻贱笑声:“这么一个美人,来,来,让大爷我摸摸……别害羞……呵呵……”
“大人,小女子……”
“啊!”一声惨叫。
“你……”话音戛然而止。
第二日清晨,太阳才出,各家都出门忙活,却见棋盘胡同停着一辆马车,而马车之上居然流着滴滴已经凝固的鲜血。
附近的百姓急忙上告了顺天府,又转了五军都督府以及北镇抚司,派出了锦衣卫。
只因死去的人极为不寻常,乃是朝廷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于文龙。
于文龙今年年过四十,家有悍妻,膝下无子。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于文龙想纳妾,可是又害怕家中发妻,久而久之便在外面与女子勾勾搭搭,于马车之中苟且。
昨夜于文龙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锦衣卫发现尸体时,只见于文龙被残忍的分尸,切口都是一种短小的利刃,不似中原兵器。
而丢失的还有一份京畿城防布置图。
这件事情可就大了,万一这京畿城防布置图落入俺答手里,顷刻便可血洗金銮捣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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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慕格外今天起了个大早,吃了一碗二米粥,两个鸡蛋,一小碟咸菜,便穿戴好戎政的官服,前往内阁。
圣上要他重建提督十二团,可那就是个烂摊子,还有多方势力牵制,本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今日天还没亮内阁便传来话,首辅严嵩、次辅徐阶、李默要在内阁商讨十二团营各营侯职位,以及兵部左侍郎还有内监监军的人数问题。
夏慕离商定辰时还差半刻,就走进了内阁院子。
所谓辰进申出,这是内阁铁打不动的办公时间,自从定都北京后便一直就是这个时间。
内阁建置之初,场地非常狭小,三四个阁臣,挤在一间屋子里办公。后屡经扩建,才形成今日的规模。
夏慕走进内阁院子,一眼就看见远处的三栋小楼,正中间一栋飞角重檐,宏敞富丽,为阁臣办公之所;院子东边的小楼为诰敕房,西边为制敕房,南边原为隙地,后因办公地方不够,在严嵩任首辅期间,又于此造了三大间卷棚,内阁各处一应帮办属吏,都迁来这里。
夏慕走进阁臣的办公楼,进门便是一个大堂,堂中央供奉着文宗圣人孔子的木主牌位。
大堂四面都是长廊,阁臣的值房门都开在游廊上。
楼上房间,有的是会揖朝房,有的是阁臣休息之所。
首辅严嵩此时正在坐在值房厅堂南边,窗户正对着卷棚,见夏慕进来含笑点了点头。
而他老师徐阶的值房在其对面。
自从严内前年致仕、袁苇退居翰林后,值房就一直空着一套,门上落着锁。
这值房原本是一套一进两重,共有六间,机要室、文书室、会客室等一应俱全。
等到夏慕进入徐阶的值房时,只见两个杂役正在房中收拾。
“老师!”夏慕朝着徐阶问个礼,本来今天是要迎娶徐熙怡的,但是十二团营这事紧,便搁置下来。
徐阶刚在值房里坐定,内役还没有把茶泡上来,便有一位吏员进来禀告说严阁老有请。
“走吧,我们一起去!”徐阶起身过去,夏慕只好跟着他身后,又朝严嵩的值房走去,心中却是不满起来:那可恶的严老梆子,刚才明明见到自己,怎么就没说要他过去?等他进入徐阶值房,又来告之,明显是遛他玩呢?
李默早就等候在严嵩的值房内,夏慕进来时,只见他端坐在硕大的红木案桌前,看得出他已到了一些时候,桌上摆了几份翻开的折子,显然都已看过。
严嵩指着文案横头的一张椅子,示意徐阶坐下,却没有叫夏慕坐。而且值房内只有三张椅子,徐阶一张,李默一张,严老梆子一张,他想坐都没有地方坐。
奶奶的,老子就站着,站着消食快,还能多吃点!夏慕不断腹议,就如同金刚杵一样,笔直的杵在哪里。
“光中,昨夜睡了个安生觉吧?”李默却侧过身子,摆了摆官袍问道。
“昨天新宅子头一个晚上,反倒失眠了。”夏慕笑笑。
“能不睡就不睡,死了想醒都醒不了。”严嵩眼角微微一动,揶揄道,“怕是夏大人昨晚还不知道五城兵马司被盗,于文龙被杀的事情吧。”
夏慕听出严嵩话中讥刺之意,却真不知道五城兵马司出了事情,装糊涂说道:“成国公代替圣上去南京祭祖,北镇抚司一时间无人管理,我也没接到消息!”
“是吗?”严嵩将信将疑,又见徐阶没有说话,也不多说什么,递过他们早就拟好的折子,给夏慕说道:“夏大人瞧瞧吧,这就是我们三人拟定的十二团营的名单。”
夏慕接过折子,上面的人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不过这里面水深,想必李默、徐阶、严嵩都安插了自己的人进去。
十二团营原由十二侯分掌,为奋﹑耀﹑练﹑显四武营,敢﹑果﹑效﹑鼓四勇营,立﹑伸﹑扬﹑振四威营。佐以都指挥,监以内臣。各团营又分五军﹑三千﹑神机三营。时人称为“选锋”。
而团营原本是三大营改造,里面火器、斩马刀一应具有,装备精良。
可现在却不一样,这十二团要人没人,要火器没火器,一帮新兵还给招募,军饷就是问题,当兵不给军饷,谁来给你卖命!
这八字还没一撇,这严老梆子就想安插自己人喽!
“既然三位阁老都拟定完了,那小子也就没有意见了,不过现在十二团营是要人没人,要火器没火器,要钱粮没钱粮,这该如何是好?”
李默闻言呵呵一笑:“十二团营的一切火器、粮饷、人员等问题都归兵部尚书杨博管,你去兵部找杨博好了!”
夏慕一听险些骂娘,你们好处都拿完了,就将烂摊子踢给杨博,他就这么去找杨博要火器要钱,杨博不吞了他才怪!
夏慕在内阁生了一肚子气,走到东门时,只见薛化焦急的等候在门外。
薛化老远瞧见夏慕,急忙见个礼,说道:“大人,五城兵马司副指挥被杀,手段极其残忍,更重要的事京畿城防图被盗!”
“什么!”夏慕脸色极其沉重,他才上任就摊上这么一个事,想着不由得问道,“那五城兵马司是干什么吃的!城防图重中之重,怎么会被盗!徐爵昨夜人呢?”
薛化急忙将自己调查的结果告之:“徐大人昨夜在帘子胡同的素楼过夜……”
“又是素楼?”夏慕心中一惊,提及素楼就想起那日张居正府邸冯保说得头牌于金莲,又想起南京陪都那批浪人下落不明,急忙朝着薛化吩咐道,“去素楼暗中调查于金莲跟徐爵有什么勾当,还有外城那批赈灾粮去了什么地方!”
“是!”薛化急忙带领一帮锦衣卫匆匆而去。
夏慕揣着心事才回府,阿桑便忙送上了一封请柬,说是五城兵马司徐爵遣人送来的。
夏慕会心一笑:“这是骡子是马,总要见见真章了!”说着打开请柬,只见上面约定今夜帘子胡同素楼,徐爵请客,冯保作陪!
酉时刚过,挂在夫子庙檐角上的夕阳,已经一缕一缕地收尽了。金水桥一曲碧波,也渐次朦胧起来。夏慕坐着一乘四人暖轿,缓缓地来到帘子胡同的素楼。
这素楼原本说是开在南京城,后来迁到北京的。
而南京自从燕王朱棣篡了侄儿建文帝的皇位后,便把个皇城迁到北京了,但因为明太祖的皇陵在南京,龙脉之所出的安徽凤阳也离南京不远,朱家后代的皇帝,出于对祖宗的尊敬,至少在名分上,还是保留了南京的特殊政治地位。
除了内阁之外,一应的政府机构,如宗人府、五军都督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詹事府、翰林院、国子监、太常寺、鸿胪寺、六科、行人司、钦天监、太医院、五城兵马司等等,凡北京有的,南京也都保留了一套。
北京所在府为顺天府,南京所在府为应天府。
不过,北京政府管的是实事儿,而南京的政府,除了像兵部守备、总督粮储的户部右侍郎、管理后湖黄册的户科给事中这样为数不多的要职之外,大部分官位,都形同虚设。
由于实际的政治权力掌握在北京政府手中,南京的政府官员,大都是仕途失意之人,或者是为了照顾级别,安排来南京当一个“养鸟尚书”或者“莳花御史”级别的官员。
所以同样品级的官员,由北京调往南京就是一种贬谪,由南京调往北京则被视为可喜可贺的升迁。
而这徐爵便是从南京一路升到北京来的实打实的南京官。
这帘子胡同实则就是风花雪月之所,达官贵人享受闲情逸致,出门有禅客书童,进屋有佳肴美妾。
对月弹琴,扫雪烹茶,名士分韵,佳人佐酒,应该说是人间第一等的乐事。但官场上的人,除了白发催人晋升无望,或疾病缠身心志颓唐,一般的人,又有谁不想奔奔前程呢。公务之暇,可以由着性子,怎么玩得开心就怎么玩。
话又说回来,当官没捞到一个肥缺,又哪有本钱来玩得开心呢。
就为着这一层,南京政府里头的官员,大都削尖脑袋,使出浑身解数钻门路巴结北京政府中那些有权有势的大臣,以图在省察考核时,有个人帮着说说话。
常言道人在朝中好做官,椅子背后有人,就不愁没有时来运转、升官坐肥缺的时候。
眼下这位徐爵正是这样一个人,也不知道他上头花了多少钱,能让他从南京迁到北京?
而今晚上,他就准备在这里好好看看,这素楼到底猫着什么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