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胡宗宪请徐渭坐下,显得忧心忡忡。
“你也知道,弹劾我的折子上说我贪污的这些银子,其实并没有进我一个人的腰包。东南军务连连亏损,士兵的军饷又都出自哪里?孝敬京城里的大官的银子又出自哪里!?”胡宗宪在地上走了一圈,又转回藤椅上坐下,心事重重地说道,“京城几个部衙门的要紧官员,这些年我也都礼尚往来,领了我的献芹之心。只不知为何平地一声雷,皇上来了这么一道旨意时,他们都哑巴了!”
徐渭是久历江湖玲珑剔透之人,哪能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只不过是胡宗宪自己不提,他不好说破就是。现在见东翁有讨教的意思,几年来一直憋在心底的话也就有了一吐为快的机会。
徐渭清咳一声,首先说道:“皇上垂拱九重,深居大内,哪能知道这东南上的事。何况皇上的旨意,均采自内阁票拟,依我陋见,东翁这次致仕,问题还是出自内阁。”
胡宗宪垂下眼睑思量一会儿,狐疑说道:“这就奇了,内阁首辅严嵩是我座主,我对他执门生礼,这是天底下人所共知的事,难道他会整我?前年广西道御史上折子弹劾我,说我排斥戚继光,剿匪不力。结果皇上颁下旨意把戚继光调到蓟州,严阁老亲来信札对我安慰有加,虽然也要我慎思笃行早传捷报,但口气十分体己。自后弹劾折子还上过几道,都被严阁老一一化解。这回风云突变,真的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说着胡宗宪垂下一副苦瓜脸,一手抚着腮帮,显得烦躁不安。
徐渭早就看得明白,胡宗宪以为自己是严党人,可严嵩未必把他当自己人,何况更是在赵文华倒台之后。想着说道:“东翁这几年花大把的银子,把京城各要紧衙门打点得路路通。照理不会落到这般结局的。事既至此,我看得分两步棋走,第一是求平安,不要把这里的事捅出去,按《大明律》,我们干过的事怎么治罪都不过分,但事在人为,京城里那些得过东翁好处的高官为了自身安全,也不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只要躲过这一劫,东翁的第二步棋就是活动起复,在下在京城还是有点人脉,我与东翁一起进京,我那些同科好友之中,王世贞、李春芳还是有些门路的!”
胡宗宪恼怒起来,粗暴的打断了徐渭的话:“大难临头,谁还顾得上同科之谊,文清糊涂!”
受此抢白,徐渭也不气恼,他反正看惯了胡宗宪的脸色,当下笑道:“度过难关,就用那七个字,解铃还得系铃人。”
“你指的是严阁老?”胡宗宪一愣。
“不是!”徐渭一笑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东翁这两三年花在京官们身上的银子,少说也有五六十万两,可是,你却没有在皇帝身上花过一厘一毫,东翁恕我冒昧,您这是失了门生之礼啊。”
“这……”胡宗宪泛起了难,科道言官正准备拿他说事,现在给皇帝送礼,岂不是自讨苦吃。
而对于目前的形势,徐渭还是比较了解的,所以他开门见山地问胡宗宪:“赵文华已经倒台,东翁没了后台,想想现在最应该靠谁?”
胡宗宪一愣,琢磨着回答他:“倒就倒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皇上支持,就没人能动得了我。”
徐渭一听此言,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质问起了胡宗宪:“东翁糊涂啊!东翁以为你是谁?如果不是事出有因,皇帝又凭什么支持你?”
胡宗宪却怔住了,面露糊涂:“文清你别卖关子了,你要我给皇帝送礼,我不靠皇帝靠谁?”
徐渭一路上想了多条对策,但当今皇帝说他是贤君,也不尽然,说他是昏君,也还有些清明,所以思来想去,只有曲线救国这一条路子,皇帝老儿不是崇尚道教吗?不是喜欢祥瑞吗?那我们就在这上面做文章!
想着徐渭不慌不忙地说道:“东翁也不用着急,眼下东翁已经得到了一件宝贝,只要献给皇帝,不愁大事不成。”
胡宗宪不明白徐渭所说的宝贝是什么,看着徐渭不明所以。
徐渭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点了出来:“年前东翁不是收到舟山地方官送来的那件礼物——白鹿。那白鹿罕见,万里挑一,要是把它送给嘉靖皇帝,或许会保全东翁。”
胡宗宪一听,心中琢磨起来,别说这还真是一个好主意,那嘉靖帝几十年如一日修道,只是为了成仙。但成仙这件事没个准,金丹吃了无数颗,既成不了仙,可也吃不死人,慢慢地嘉靖自己也没信心了。于是近年来便喜好上了“祥瑞”。
徐渭瞧着胡宗宪赞同自己的建议,不由得一笑:“白鹿自然是最好,但献给皇帝的奏疏更为重要。”
胡宗宪一点就通,知道这是一篇极为重要的文章,它关系着自己的前途,关系着抗倭大计,关系着东南沿海百姓的安宁。不由得看向徐渭,想必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不由得笑道:“天下虽大,此文惟你可写。”
胡宗宪一脸肃穆地注视着徐渭,他卷起了袖子,准备亲自为他磨墨。
徐渭来的路上就知道了,他自己要做什么,他笔下的这篇实则拍马屁的文章,多么重要,这个马屁拍好了,不禁胡宗宪活了,东南的抗倭大计也就活了,于是他提起了笔。
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徐渭将自己天赋才智与毕生所学,慷慨地注入到这篇有明一代历史上最荒唐的文章里,这就是著名的《献白鹿文》。
这篇历史上著名的马屁文章,尽管它言辞优美,却荒诞不经,在许大臣眼中,是才子徐渭人生中的唯一败笔,因为里面充满了卑微和下作,丧失了文臣文人的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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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夏慕接到圣旨的当天,就搬进了新家,罗克敌带着阿桑忙活了一个下午,该置当的,也都置当起来,大金匾额上书写总督京营戎政府七个大字,显得亮堂堂的。
夏慕又让阿桑置办些酒菜,就等着客人上门庆祝自己高升,可是从正午就开始等,除了张居正让墨七送来两斤腊肉外,是屁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他虽然名不见经传,朝廷大员有很多还没见过自己,但也不至于一个人都没有来吧。锦衣卫哪里怎么也没有人?
奇了怪了!
夏慕急忙让罗克敌外出打探去,等到罗克敌回来已经将晚了。
罗克敌显得有些愤愤不平,气鼓鼓说道:“真是可气,那严邵庭今天下午就坐镇北镇抚司,所有锦衣卫都不准出门一步,严世藩又明下令,谁敢去夏慕哪里,就是跟他们严家父子为敌!满朝大臣,一个人都没有!”
夏慕眸子里精光一闪,冷笑两声:“他们不来我反倒省粮食了,来,别糟蹋了一桌子酒菜,我们自己吃!”
谁知才说完,府外就传来李默的声音:“夏戎政这新府可气派啊!”
夏慕万分惊讶,这李默怎么会来,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来了就是客。
夏慕急忙见礼:“李阁老来我这小小府邸,可是让我蓬荜生辉啊!”
李默笑笑,将买的枣糕和一些礼品交给阿桑,朝着夏慕和善的笑了笑:“夏大人可是大忙人啊,圣上让夏大人协助老人调查赵文华跟胡宗宪一案,老夫是坐在吏部衙门等了又等,可一连三天都不见夏大人人影,这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夏大人高升戎政了,无可奈何,老夫只好自己登门来了!”
夏慕尴尬的笑了笑,暗道李默老头磕碜自己,这赵文华的案子皇帝虽说是让他协助,但吏部衙门还不是你李老头说得算,自己去了不也是白去!
想着夏慕脸上笑容丝毫不减,急忙请李默就坐,又让阿桑去沏壶热茶给李默驱寒。
当下两人左右相对而坐,李默却是公事公办,直接拿出了赵文华案子的罪证,交给夏慕瞧瞧。
其实李默自己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但夏慕明面上好歹是天子的人,这面见天子时,如果夏慕说自己压根就不知道怎么查的案子,这不是找死吗?所以李默来了,让夏慕过目一边案子,省得到时候说他独断独裁。
夏慕接过厚厚的笔札,暗道这李默可是下了血功夫,光整赵文华跟胡宗宪还不死心,又将严老梆子牵扯进去了。
这笔札中最大罪证的就是嘉靖二十四年,东南总督张泾跟李天宠的案子。
二十四年,赵文华奉命去东南祭海。
可皇帝让你去祭海,你就老老实实地祭海,完事后带点土特产回京也就行了,可赵侍郎却偏偏是个有抱负的人,他对倭寇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也想掺和一脚。
一般说来,京官去地方,地方官员大都笑脸相迎,可是那东南总督张经却是一个铁面无私的家伙,丝毫不买赵文华的帐,对他不理不睬,十分冷淡。
原因很简单,张经的官比他大。
在明代,总督不是地方官员,而是中央派驻地方的高级武将,籍贯都在京城,那张经除了东南总督的武将官衔,还挂着都察院右都御史的文官官衔,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岂能对赵文华这个小官送礼,低声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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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戎马心孤单,退隐江湖归深山。
如果有天你难堪,挂帅出征再扬帆。
既然疆场你已输,我还怎能继续哭。
召集三千勇者夫,血洗金銮捣皇都。
北斗七星八卦阵,忘却红尘爱与恨。
爱或恨,被情困,只因心中太苦闷。
风云变幻天地搬,嗜血魔剑破天翻。
名利与我有何干,我已归隐退深山。
一天三更一万字,兄弟再侧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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