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的成绩出来了。
尽管陈夕冉如此努力地学了整整两周数学,他的成绩依然不理想。拿着数学卷子看了一会,他开始前后左右的打探分数。一圈问下来,好像还只有他是最低的。他始终躲闪着,不肯分享他的分数。一直到数学老师进了教室,他才安静了下来。
数学课上陈夕冉又睡了,高大的男生还在不断的长个子,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样子像极了一大块刚刚发泡的可颂。如果不是陈夕冉,我真的很难想象这么大的身体里可以只装一个小男孩的灵魂。卷子发下来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他眼里的无奈。那种无助像一个刚入学的男孩找不到班级,像跟妈妈出门的小鸭子就这么突然走散了。那个眼神我心疼的没有来由。
入了秋,就到了大熊开始疯狂掉毛的季节。陈夕冉的外套和书包上都裹满了大熊又细又茸的浅金色长毛。他趴下睡觉的姿势把书包撑得离我很近,那些柔软的绒毛不断的摩擦我的小臂,我不得不每写几个字就推一推他的书包,好让它暂时离我远一点。
事与愿违,无论我怎么推离他的书包只要一小会就会慢慢恢复蓬松,贴到我的小臂上,我不堪其扰,也渐渐丧失了耐心,重重的推了一下。
书包另一边的陈夕冉无辜受到了牵连,睡着的侧脸轻轻偏了一点点,我就看到了被眼泪洇湿的一小片数学考卷。
就是在那个瞬间时间好像也停住了,老师讲课的声音也停住了。阳光也没有动。风也不动。书包也瘫在他身上不再扰我。可是我的烦扰突然好像细菌爆发一样成倍的激增了。我甚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暴躁。我希望数学老师按部就班的讲下去,风吹动窗帘把阳光晒在我轻易就会敏感的脸上,希望裹满绒毛的书包重新恢复蓬松贴在我的小臂上,好让我在如此难过的时间段里有些事做。
可是比这些先发生的,是陈夕冉睁开了睫毛上挂着整颗泪水的眼睛。
这双在下午的阳光中泛着琥珀色的眼睛无助的看着我,“怎么办,江南,我好难过。”
如果时光能集成一本册子,我能刷刷刷的翻过这中间的十一年,回到这里,我一定会很珍惜这个瞬间,他说“江南,我好难过。”
我飞快的抹了一把脸,转头看向黑板,假装没有戳破他的秘密。也没有听到如此弱势的一句话。我的手有点抖,连续写错了好几个字,可是我不敢用修正带,我怕他发现我是如此的紧张,以至于出错了。我就坚持的写着,慢慢能听清老师讲话的声音,风也吹动了窗帘,阳光重新照进来。陈夕冉可能就这样睡着了。下课时我慢慢的转过头看他,睡得好沉,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