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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鬼挡道

和锣鼓队会合是在一个叫做野猪荡的地方,小王骑着摩托车载着我在半路遇见了他们。因为离王更生家不远,所以这些人都带着自己的家伙打算不行走到王老太太丧礼的地方。和锣鼓队回合之后,我便让小王先回王更生那边帮帮忙,在农村,作为亲戚去丧礼帮忙自然是应该的。

小王走了之后,我便跟着锣鼓队上路了。他们的计划是在天黑之前赶到,那样打一通锣鼓之后就可以吃晚饭了。所以在半路,我们又找了个小卖部坐了坐,叫了几瓶啤酒喝起来。

锣鼓队的这些人其实也是农民,有自己家的田地,大锣鼓送葬之类的活路不过是副业,而且现在人都富起来了,这个行业充其量只能算作他们的业余爱好。喝着小酒,时间大概就到了下午五点,天已经开始黑了。锣鼓队领头的老刘扯开喉咙带着唱歌的调调喊了一声“起轿了嘿!”,随即锣鼓队的行头便开始叮叮咚咚响起来。

并且老刘带头走在锣鼓队最前面,他手中的乐器就是两个大镲子,配着锣鼓的节奏时不时来个两下。这些,我都用手中的小DV一一记录下来。你还别说,这锣鼓队敲打起来倒真有那么些感觉,这些锣鼓唢呐要是组合在一块儿,就相当于现在的架子鼓,只不过架子鼓是一个人打一台,他们是一群人打一台罢了。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天已经近乎全黑了,当时正是晚秋,所以天也就黑得早了些,走在农村泥泞的小路上不免有些害怕,再加上晚上朦朦胧胧能看到四周树枝的影子,对于经历过鬼居一事的我那种恐惧就更加不言而喻了。虽然一路上敲敲打打很是热闹,但这毕竟是给死人听的,你说我听了能不害怕么?

一路上忐忑不安走了又是一阵,已经可以远远听到丧礼那边的吵闹声,前面再穿过一片不算长的林子就能到丧礼现场。但是正是前面的这篇林子,没想到却成了拦路虎。

刚到这林子入口处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这是老刘和他的队伍以及我都没能料想到的事情。我还好,随身带着一把手电筒,这个习惯是从鬼居的事之后就一直有的。但是充其量只有一把而已,老刘的队伍可统共有七八人,一把手电筒也是庙小装不下和尚。但是农村人就是农村人,关键时刻,还是劳动人民才有智慧。

“没手电是吧,没关系,那就不用手电就是,咱们不都抽烟吗,打火机总该有吧。”老刘这样不屑地说。

听了他这话,我心想,你也不怕打火机爆炸了,想拿着打火机穿过这片林子?谁说是打火机照亮,我真是傻了。咱们要过得不就正是一个林子吗?林子里别的不多,难道木头还能少了?也真是,找几块干木头给绑成火把不久完了吗?

说到这里,老刘和他的队员们各自忙活开来,不多久,各自手上都多了一支三尺长的火把,火把的顶端估计都是他们四下身上的衣服布料做成的,这样接火,能确保火把肯燃。老刘也给我做了一把,虽然我并不想要,但是老刘硬是塞给我,还告诉我说这林子里除了木头和鸟多之外,坟也不少,要是出来个小鬼挡道啥的用手电都没用了,鬼怕的是热光,不是电筒的冷光。

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现在对这种东西可是怕到了极点。也好,既然老刘都说了拿着火把可以防鬼,那我就拿火把吧,就算遇不上小鬼,至少也能给自己壮壮胆不是。各自点了火把,我们便进入林子上路了。

由于大家都拿着火把,手中不空,所以在穿过林子的时候大家手中的家伙都停止了响声,只能远远听到丧礼的地方有锣鼓和鞭炮声响。但是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火,即便是那边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更加显得这林子里面安静得可怕。

一路上大家又都没说话,我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原因是老刘告诉我说人说话的声音是最能勾起那些小鬼兴趣的,你用锣鼓还能把他们的耳朵震聋,但是一说话,恐怕就得把小鬼引来了。谁知道,我们没人说话,那小鬼还是来了。

应该说这片小小的林子不过也就十分钟能穿过去,但是我一直看着手表的时间,一直走了近半小时也没能走完,而且那远远的锣鼓声依旧不断从远方传来,声音没有变大,也没有丝毫减弱,也就是说,我们走了这么久,就在原地,没能挪动一点点的路程。

想到这里我害怕了,会不会是遇到了传说中的鬼打墙了?我拍了拍老刘的肩膀,他转过身来小声问我什么事。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他也示意队伍停下来,我们便围作一堆,商量起来。虽然七嘴八舌,但是我们说话的声音都极小,就是因为老刘说怕小鬼听到出来拦路。不过尽管如此,那小鬼终究还是让我们引来了。

我们正在讨论的时候,突然“刷”一声,几个人手中的火把同时熄灭,而且不像是人为或者风吹灭的一样,火把在熄灭的时候几乎就在一瞬间从火苗底部开始熄灭,火苗上半部分后于火苗底部一秒钟的样子。因为我对面的那个装汉正好把火把高举在头顶,所以我看得很真切。看到这一幕那还得了,只吓得我三魂离了气魄,颤颤巍巍指着我对面的壮汉说:“火,鬼。”

此时见了这一幕,谁还不受点惊吓,有个哥们儿更是直接坐在地上大叫起来。多亏有老刘在,他一个健步冲上前去用手蒙住了他的嘴巴,对着我说:“李记者,我估计今天我们真是撞到鬼了,但是你别害怕,看来这鬼不过是个捣蛋鬼,没什么恶意,不过是想要捉弄我们一下而已,现在火把不管用了,你试试你的手电筒还能不能用。”

老刘的镇定让我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哪能不听他的吩咐,赶紧把口袋里的手电筒掏了出来,手电筒果然亮起来了,这时我才看到,不光是其他队员的脸上,就连老刘的脸上也冒着豆大的汗珠。我刚想松一口气和老刘商量一下对策,哪知道这时候林子里面仿佛吹来一阵阴风一样,树枝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等到我的双手感觉到阴风的时候,手电筒也闻风熄灭了。

这下整个林子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方才被手电筒冷光驱散的恐惧再度涌上来。一时间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靠在老刘身边,牵着他的衣服,这样一来虽然看不见他,我还能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自己不至于被孤立。这时候老刘却甩开了我的手,然后就听得他大声念到:“小鬼莫挡道,小心道爷我的七星剑。”

他说话的时候似乎还跺了跺脚,因为我听到地上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但他这几句话几乎没能有任何作用,我又推了推手电筒的开关,连推好几次也没能打开。就在近乎绝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手中的小DV上的感光器此时似乎亮着,灵机一动,既然感光器能亮,那LED灯一定就能亮。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扬起DV,屏幕中虽然还是一片黑色,但屏幕亮光至少照到了我的脸上,众人又重新朝我围拢过来。

然后我又一点一点调亮LED灯,面前的那个大汉也重新出现在了屏幕中,我也长长松了一口气,至少现在我们都能看清彼此。

这时候老刘十分镇定地说:“看来这小鬼不过是想吓吓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咱们集中精神,不要让这林子里面的恶鬼趁虚而入,这些恶鬼可不像这小鬼一样单纯,他们可是以吸取人的精魄为食,搞不好还想附在咱们身上,一定要精神集中。”

他这几句话说得极为坚定,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何况估计他现在也没心思和我们开这种玩笑。看到他这样的神态,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就是那个让我从鬼居搬走的土大款。

随后老刘又吩咐我们按照围坐一圈,小DV就放在正中间,而且千万不能闭眼,要一直看着彼此,有什么动静相互通知。我们按照他的话屏气凝神,虽然他告诉大家这个小鬼并无恶意,但是终究是个鬼,谁的心里不犯嘀咕。

就这样坐了大概十分钟,我对面那个大汉的脸色突然变了,只见他脸上的汗珠一颗接一颗不停留下,眼珠子还一直对着我转,好像是有了什么发现。因为我们一行加上我一共八个人,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分别坐下,而且老刘还吩咐,眼睛不要轻易转移视线,只能看着和自己相对的一人,所以他的眼色只有我一人可见。

看到他的眼色,我知道肯定是我身后出现了什么东西才让他如此紧张。但是老刘已经吩咐过,不管身后出现什么东西,都不能回头看,因为这些鬼东西最擅长的事就是趁人不注意勾走人的魂魄,所以尽管好奇身后究竟出现了什么东西能把大汉吓成这样,但我还是没敢回过头去。

渐渐的,我发现那大汉的面色愈发恐惧,而我自己也是如此,并且总觉得自己耳边像是有人在向我吹气,搞得我耳朵痒痒的。随后又是脖子,然后就感觉脸上有一双手搭上自己,这一下我再也忍不住了,刚想大声叫出来的时候,老刘又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冷静下来。想必这个时候他也看到我身后是真有东西。

没办法,为了活命,我别无选择,于是自己深吸一口气,眼睛便直直盯着放在地上的DV屏幕。也许是那小鬼觉得我过于镇定,他没机会可以趁虚而入,过了不到一分钟,我竟觉得身后那股阴冷的感觉消失了,想必那小鬼已经离开,我松了一口气。

但是DV上出现的东西又让我把心重新提到了嗓子眼上。

因为DV是面对着我对面的大汉放下的,所以刚好能把大汉收在屏幕里面,哪知道屏幕里面的大汉开始一阵抽搐,脑袋也不自觉地往后转过去,而这时候,屏幕里面已经不是他一个人了。就在大汉的身后竟然站着一个面色刷白的,身高不过一米二三左右的小男孩儿,他趴在大汉的背上,脸上还挂着十分天真的微笑,嘴巴对着大汉的耳朵不听吹气,我终于明白刚才觉得耳朵痒痒的感觉是从何而来,原来刚才这个小孩儿见我没机会可乘,所以便跑到了那大汉身后。

那大汉此时头已经转过去了,这还得了,老刘整个人已经弹起来,这一下把我们和那个小孩都吓了一跳。只见老刘将手一挥,竟从他衣袖里面滑出一把铜钱穿成的宝剑,想必这就是他口中的七星剑了,只听老刘气愤道:“哼,道爷我只当你是个调皮捣蛋的小鬼,想不到你竟如此狠毒,还想吸人精魄,看道爷今天不收了你。”

说着,七星剑在他手中挽了个剑花,他整个人便朝着那小鬼蹿了过去。小鬼也是已经,竟然一跳飞上了好几丈高的树枝上,而此时坐在我对面的大汉整个人也瘫软倒在了地上,后来老刘告诉我他已经丢了三魂,只剩下气魄,就相当于我们所说的植物人。

老刘见小鬼跳上树枝,手中七星剑一抖,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贴在剑身上,口中念道:“太上老君,助我显灵,收此小鬼,造福苍生,去!”那七星剑竟然通体变成红色,朝着小鬼飞去,小鬼一见这还得了,估计以他这样的道行想走也是走不了了,竟然趴在树上哭了起来。我本以为他今天是死定了,哪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那把七星剑竟然停在了小鬼面前。而老刘也渐感吃力起来,身子不住抖动,我这才看到,原来他脚下跪着一个老妇人,正死死抱住他的大腿,而且看起来像是在哭哭啼啼的样子。

不多时,老刘收回了七星剑,而那一老一少两个鬼竟然在老刘面前拜了又拜,等到老刘一挥手,这两个鬼才离开。后来老刘告诉我说这一老一少两鬼是祖孙两人,迫于家中儿子不孝,对祖孙二人不闻不问,老人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又担心将孙子留在世上无人照顾,所以一狠心,煮了一锅放了老鼠药的汤,两人同时喝下共赴了黄泉。那孙子顽皮,所以才会做了今天这事,刚才老鬼跪在老刘面前就是向他求情,不要收了自己的孙子。临走之时又提醒老刘,前面的一路上还有不少恶鬼,让我们一路上敲锣打鼓,而且不要点火把,自然会没事。

老刘按照那老鬼所说吩咐了我们,索性此时月亮已经升上了天空,整个林子虽然黑暗,但还勉强能看清路,所以走起来并不困难,只是我和另一个中年男人得扶着丢了魂的大汉,所以走的很慢。老刘带着他的队伍一路上敲锣打鼓,而我走在队伍的最中间,用DV四处拍摄,还真让我拍到了好几个藏在林子里面的小鬼大鬼,有一个甚至整个身子被吊在半空中,满脸是血望向我们。不过虽然这些大鬼小鬼虎视眈眈,终究是害怕我们的锣鼓声,没敢出手,我们也就得以顺利走出了林子。

一出林子,那股压抑的心情瞬间消失了,而那几个火把竟然又同时燃起来。我此时问老刘,为什么就他能听到那两个鬼说话,但是我们听不见。他告诉我说因为他是学道的,在入门之前师傅用水牛泪给自己开过天眼,自然也开过天音,我们看不见的他能看见,我们听不见的他也能听见。

我又问他为什么刚才不直接让小鬼把大汉的三魂还给他,他说那小鬼受了惊吓,没能抓住大汉的三魂,大汉的三魂如今已经不知流落到了何处,如今的方法,只有到了丧礼现场,再请两个懂行的人帮忙招魂了。

招魂我是听说过的,是一套极为复杂的仪式,首先要在几个固定的时段点亮一盏长明灯给魂魄引路,然后要打开窗户,然后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窗前呼喊丢魂者的名字,最后还要画一道符,写上丢魂人的生辰八字给他喝下。除此之外,还要在白天拜窗,恳请过路的神仙鬼怪为魂魄让路,这样的仪式一共要持续多天,直到召回魂魄为止。

但是老刘告诉我说这只是一种方法,还有一种更为容易的方式可以招魂,就是在一人的丧礼现场进行,我们如今不是要去参加丧礼吗?那就到丧礼现场去招魂好了,反正这里也是死了人的场子,既然死了人,那再借机救回一个人又有什么不好。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方法究竟是什么方法,但是后来的事情却让我彻底改变了对老刘镇定朴实形象的看法,因为他招魂的方法简直就是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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