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武陵的途中,遇上了连绵细雨。
一开始凰渊还颇有兴致欣赏异界的雨景,可几日之后他就对自己的乐观充满了鄙视。
愚蠢的地球人!
他们所走的说是道路,实际上就是零零星星的行人踩出来的一点痕迹。与周围野地的唯一差别也就是野草稀疏一些。下雨之后,地面坑坑洼洼,泥泞坎坷,简直令人痛不欲生。
更何况星澜是有妖怪的。
云梦一带的妖怪生性喜水,雨天就是过节,成群结队的狂欢、觅食。白天,凰渊眼见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妖怪从眼前晃悠过去,到了夜里,则被四面八方的奇怪嚎叫所包围,简直心惊肉跳。好在他们的队伍中有个资深猎魔人坐镇,一路上倒是有惊无险。
这样磨蹭了数日之后,他们终于进入了武陵范围。
凰渊心情很糟。
这几****未曾闲着,向夏语嫣和夕瑶请教了不少修炼的事情,更是兴致勃勃的让夕瑶给自己进行简单的天赋检测。那一刻,他感觉自己雄心万丈。身为一个穿越者,自己一定有着什么主角模板、王霸之气,一旦检测出来便震惊世人,各个纳头便拜,从此便开始了幸福的异世界生活。
没有。
一丁点也没有。
凰渊的体内,一丁点的灵力也没有。
检测出这个结果的夕瑶非常不好意思,讪讪的笑着。夏语嫣脸色也有些异样。
灵力是修行的基础。其他的,也就不用测试了。
凰渊有些落寞。
夏语嫣拍拍他的肩膀,憋了半天才说道,“渊弟是大有作为之人,不必为一点修行之事介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天无绝人之路。”
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吧大姐!
夕瑶呼呼的点着头,“淫贼你不用失落啦,我的修为很……我的感应力其实很一般般的。”诚实的夕瑶实在无法说出自己修为很次这样的谎话,“我测的可能不准的,不可能有谁一点点灵力都没有,如果找个正规的的学院再测一下的话……应该能测出……一点点……吧……”
那又怎么样呢?需要最精密的仪器才能感应出来的那一丁点灵力,有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凰渊更加郁闷。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水草丰美,武陵城从远方的地平线露出头。
武陵是座新城。十年前,辰军南下,三国分楚。郢都和陪都让湘国和潇国分了去。荆国占了云梦之侧千里良田,却无法定都,否则平白比湘、潇二国矮了一头。前荆王几乎是踹着文臣们的屁股,逼着他们翻遍了史书,不知从哪个旮旯里翻出来一篇《桃花源记》,记载了上古云梦国之都武陵。
没几日,前荆王在新年祭祀时蒙七月感召,“看”到了武陵旧址,这座新都才轰轰烈烈的开始建设。
然后雄才伟略的前荆王玩笑一般的死了。荆国乱了几年,上了个只知道选秀的奇葩。于是“武陵”这座存在于史书与梦想中的都城,依然存在于史书和梦想中。
伫立在凰渊他们面前的,是一座有着同样名字的废墟。
城门紧闭,通体以赤红的金属铸造,烙着一只展翅的凤凰。周围的城墙以两米见方的黑砖砌成,缝隙间同样浇筑赤红的金属。凰渊远远看着,感觉像是盯着一团赤红的火焰,眼球都要烧起来了。
“南阳离火大阵,好大的手笔。”夏语嫣感叹道,一国都城的护城大阵,以她的眼界,也是不得了的惊世之作。
可这大阵只有五十米宽。
只见那赤金浇筑的黑墙,从大门边一路昂首阔步,大有将整座城市护卫其中的气势,可是才走了几步,好像突然摔了一跤,坚硬金属石头都摔碎了,只剩下软趴趴的泥土墙,踉跄着脚步勉强围着城市跑了一圈,跌出不知道多少豁口来。
泥土墙上开了个只有一丈来宽的门洞,顶上挂着两木牌,一块写着“武陵”,一块写着“南门”。出入的行人推推搡搡,拥挤不堪。地面上坑坑洼洼,尘土飞扬,哪里有一点一国都城的气度。
简直是个乡下收费站。
夏语嫣的脸色顿时变得奇差,“城墙如此破败,如何阻拦荒野上的妖魔?云梦大泽之中走出来几只小妖,就能把这城墙冲垮。”她长年以猎杀妖魔为业,见过不少村落被区区数只妖魔毁灭。城市的城墙,主要功能便是防范妖魔的入侵,其次才是敌国的军队。
夕瑶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连道不会,“天子和妖盟是有协约的,妖盟要约束云梦泽中的野妖,阻止它们冲击人类的边境。妖盟近些年扩展的很快,圣巫可是把手下那些妖怪管的服服帖帖的!所以放心吧!”她举起拳头用力的挥舞,眼中闪闪发光。
凰渊很不屑,小声道,“故脑残粉无药可医也。”
杂毛狗窝在凰渊腿边,打了个小呼噜,点了点小脑袋。
离城门近了,看清城门下还有着一条黑乎乎的细线,更加进了,看清那原来是连片的简陋棚屋。七八个人挤在一步宽的空间,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孩子们静静的躺着,不动也不闹,身上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还透着清亮。
一行人顿时失去了谈话的性质。凰渊静静的盯着那些奄奄一息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心痛了一下,并不是心理上的心痛,而是生理上的痛了一下。
按照约定,到了这里,凰渊就不用再护送秀女们了。他拉了拉手中缰绳,让马车减速。夏语嫣、夕瑶和踏古都躲进了车厢里。在进去之前,夕瑶拉了拉凰渊的衣角,可怜巴巴的道,“凰渊,我们再送送她们,好不好嘛?”
路上这几天。夕瑶和秀女们培养出了不错的情谊,此时要分别,还真有几分依依不舍。加上心中的女侠热血发作,顿时一头热血的想将这些秀女救出苦海,远走高飞。
“不行!秀女们现在下车。我们再从城外绕过去。”
夕瑶气得够呛,将凰渊的手一把拽进车厢,张开小银牙就要咬下。突然呜哩一声响,夕瑶发出一声细细的惊呼,车厢里一阵混乱的求饶声,然后突兀的终止。
几个胸口绣着“荆”字的官兵走过来,一言不发的将马车围在中间,吊着眼道,“车里装的什么?”说话间来会摸着腰间的刀鞘。
凰渊赶紧赔笑,“你们好,各位、那个、官爷。”换了几个称呼,凰渊始终觉得别扭,但是几个官兵对这称呼倒是十分受用,笑容在整张脸上化开,却又故作含蓄的憋着。
“我是我们乡选出来送秀女的,怕耽误了王上的事,紧赶慢赶的过来,可找不到选秀的地方,正着急呢,幸好遇到几位官爷。诶!姑娘们!下车吧!”
秀女们掀开车帘,一个个走下来。凰渊竖着耳朵,生怕里面弄出什么动静来,心跳都快停止了。
一切平安,秀女们都下了马车,凰渊连堆起笑容,“姑娘们都已经送到,小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这就回去。姑娘们就拜托给为官爷照顾了。”他掏出两张小面额的钞票塞到领头的官兵手中,说着“一点心意,麻烦各位官爷辛苦一下,莫让姑娘们受了委屈。”
官兵们矜持了的点点头,这乡下土老帽还挺懂规矩。
“另外三个不下来么?”说话的是一个梳着麻花辫的丰满秀女,凰渊只知道其他人叫她“麻花”,一路上挺安静的,和夕瑶玩的挺好。她说话时眼中充满不解,但是凰渊却从那双眼睛看出了嫉妒、怨毒等等情感。他顿时怔住,眼中能喷出火。
见着官兵们怀疑的眼神,凰渊暗道不好,憋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各位官爷,车里面是有女人。这个呢,是照顾秀女的老妈子。这脸皮又枯又黄,裹了泥一样,实在不方便见人。”
“他撒谎!”凰渊话未说完,另一个秀女喊道,她好像姓莫。
妈的!凰渊头一次真的生出杀人的心。他发现那些娇滴滴的秀女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好像自己将她们先X后O了一样,锋利的像是刀子。
“车里还有三个秀女啊。不管是铃铛,语嫣姐,还是小古,那都是貌美如花呢。无论是身段,脸蛋,气质,比起我们都强太多了。”“麻花”天真的说道,“她们不和我们一起进宫么?”
官兵们的脸色一下亮起来,将手放在刀柄上,刀刃抽出一截,寒光凛凛。他们似笑非笑的盯着凰渊,好像一群野狗盯着鸡窝。
凰渊反而冷静下来。
他突然想起以前听叔叔吹牛。叔叔那时候在戒烟,嘴里嚼着口香糖,黄乎乎的食指和中指夹在一起,在凰渊眼前挥来挥去。他说着什么人际关系,什么世道险恶,最后总结起来就是这个世界上只有叔叔婶婶为你好,渊啊你一定要听话。
当时凰渊不屑一顾。
可原来都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