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婷依旧和郭氏娓娓而谈,阵阵爽朗的笑声不时从病房飘出来,天良独自坐在楼道的椅子上,看着匆匆忙忙的医生和病患,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韵婷每次过来,天良总是借机躲出去,他好像在害怕什么,又好像在逃避什么,他自己可能也搞不清楚。
郭氏停止欢笑,一本正经问道:“韵婷,你认识叫梦梵的女孩么?”韵婷很疑惑,微笑道:“认识啊,我们是同学,阿姨怎么也认识她么?”
郭氏摇摇头若有所思道:“之前不认识,只不过前几天,这女孩来医院看我,这才认识的。”
韵婷勉强的笑了笑,早就听说沈梦梵喜欢杨天良,韵婷总是不相信,现在看来传言是真的。
郭氏并没有注意到韵婷已经走神了,好奇道:“韵婷,你们学校的女生是不是个个都很漂亮啊?”
见韵婷没有反应,郭氏于是凑到韵婷的面前,重复喊道:“韵婷,韵婷,”韵婷才将思绪拉回来。
郭氏微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韵婷则是不好意思道:“没有啦,没想什么,您刚才说什么?”
郭氏又把刚才的询问重复了一遍,末尾还加了“像你和梦梵都是大美人,”韵婷娇羞谦虚道:“哪有啊,我那是什么美人啊。”
郭氏伏在韵婷耳畔悄悄道:“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天良啊,”韵婷更加羞愧难当道:“哪有啊,阿姨你说什么呢。”
郭氏乐呵呵道:“难不成你隔三差五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这个老太婆聊天么,还是有其的他目的啊。”
韵婷的心思被郭氏一语道破,韵婷冲着郭氏撒娇道:“阿姨,再说我就走啦,”郭氏连忙投降道:“好好好,阿姨不说了,阿姨不说了。”
然后语重心长道:“天良是个好孩子,都怪我没有本事,让他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阿姨对不起他啊。”
郭氏眼神深邃,陷入深深的回忆中,韵婷一言不发,饶有兴趣的听着天良的过去。
郭氏唉声叹气道:“他爸爸死的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天良对父亲的记忆是模糊的,父爱对他来说是遥不可及,是奢侈的。”
“可是学校中的孩子,常常取笑他没有爸爸,刚开始天良总是会哭着跑回家问我,我只能编各种各样的谎言安慰他,但是时间长了,谎言终会被拆穿识破。”
“渐渐的,天良不会向我哭诉着要爸爸了,因为他知道从我这里得不到,他便和那些嘲笑他的孩子扭打起来,几乎每个星期都会有家长领着孩子找上门。”
“家长向我抱怨,天良总会理直气壮的狡辩,没有办法,我只能当着家长的面狂揍天良,直到家长看不下去,负气离去。”
“待家长走后,我们娘俩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之后还是会有家长领着孩子陆续来找,慢慢的,天良不再狡辩,也不再哭了,我知道他有委屈,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郭氏哽咽道:“为了让他上学,我四处借钱,吃了多少闭门羹啊,只要能让天良出人头地,再苦再累我也认了。”
“家里的值钱东西,我都拿去抵账了,我省吃俭用,努力赚钱,把欠所有人的钱都还上了;可如今,这些所谓的亲戚朋友根本把我们娘俩当瘟神看待,躲的远远的。”
“有一次,我带天良去他姑姑家,满桌的鸡鸭鱼肉愣是没招呼我们一起吃,我是无所谓啊,可是天良还只是个孩子,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呢?”
说着说着,郭氏潸然落泪,韵婷眼睛也是湿湿的,她连忙将纸巾递给郭氏,郭氏擦了擦泪花,稍作停歇后继续道:“天良总算争气,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天良的性格却变得越来越孤僻,他的眼中只有学习,不和任何人交往谈心,他几乎不相信任何人,所有的一切都默默的隐藏在心中。”
我们娘俩的交流也日趋减少,我真怕他会憋出病来,我知道他有委屈,有难过,也有怨恨,我真不敢想象长此以往会发生什么。”
韵婷陷入沉思,天良内心的挣扎她最能体会,别看她出生名门,衣食无忧。可是她从未感觉到家庭的温暖,父亲虽然富甲一方,他的心中装的总是他的生意,他的钞票。
在她的记忆中,爸爸好像从没有接送过她上下学,从没有出席过她的家长会,更没有一边讲故事一边拥她入睡。
妈妈更别提了,打她出生,她就被扔给了佣人负责,她亲爱的妈妈却和贵妇们在牌局中,在商场中一争高下,于是她从小开始便惹是生非,她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她就是想要父母注意她,给予她更多的关怀,更多的爱,可是到头来得到的却是谩骂与训斥。
有人说“孩子的心是脆弱的,是无法抚愈的,”我觉得不然,孩子的心是脆弱的,只要没痛彻心扉,孩子还是会阳光快乐的。
郭氏的抽泣声此起彼伏,韵婷耐心安慰道:“阿姨,一切都过去了,”郭氏从来没有将心中苦水,像今天这般开闸倾泻而出,心情敞亮多了。
郭氏忽然抓住韵婷的手,央求道:“韵婷啊,你是个好女孩,阿姨看的出你喜欢天良,你帮阿姨开导开导他。”
郭氏的举动让韵婷很吃惊,开导他可是比登天还难啊,可是韵婷嘴上还是答应道:“阿姨你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了,”郭氏听了自然是合不拢嘴。
天良推开门走进来了,手里提着刚刚从楼下买的饭,并没有言语,自顾自的将饭菜倒进饭盒内,然后走到郭氏面前,冷冷道:“妈,该吃饭了。”
郭氏接过饭盒,只是“嗯”了声,韵婷看到这种情况,自然是要打道回府了,于是冲着郭氏笑嘻嘻道:“阿姨,你先吃饭吧,我也该回去了。”
郭氏也没有挽留,然后韵婷便出了病房,病房内,郭氏慢慢咀嚼着饭菜,天良坐在椅子上依旧在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