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缓步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你们是曹寅家属是吧。”周暮和刘墨边点头边迅速的站在了医生身前。“手术成功了,恭喜你们。”医生轻轻的笑了笑,而这一句话让刘墨痛哭流涕,让周暮兴奋并且激动的说了句脏话。“不过病人情况不稳定,最后情况要看患者的恢复情况,不要让他受刺激。具体的情况你们谁一会来一下我办公室,我再具体说一下。”医生关心的叮嘱了一下。周暮对医生深深的鞠了一躬。
“朱叔叔,谢谢你。”刘墨也鞠了一躬。“应该的,有什么情况直接找我就可以。”这位姓朱的医生淡淡的笑了笑,点了下头,渐渐走远了。
曹寅的鼻子里插着呼吸器,房间里的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窗帘半遮半掩着,在深秋的傍晚,很昏暗很安静,只有各种生命监视器有规律的在发出“嘀”声。刘墨和周暮蹑手蹑脚的走到病床两旁。周暮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刘墨坐在了另一边的床沿上。曹寅的身体像是坠入了冰窖中一样,冰冷的刺骨,而他的肌肤白皙的似乎可以把依稀照进来的阳光反射。刘墨把曹寅身上的薄被往上盖了盖,轻轻抚了抚他紧皱的眉头。
周暮自作主张给曹寅的父母打了个电话,而他父母在当天的深夜就赶到了医院。曹寅刚刚醒来就遭到诸如“你个小兔崽子,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告诉你爹妈。”“医生怎么说。”“现在感觉怎么样。”“想吃什么吗”之类的埋怨甚至是呵斥,但这之中又是满满的爱意。周暮站在深夜寂静的病房门口,曹寅妈妈的喜极而泣,曹寅爸爸的忙碌和对两人的感谢让整个死寂地病房变的温暖起来。看看表,时针已经就要转到12的位置。刘墨在曹寅父母一顿夸赞感谢等等的狂轰乱炸下趁机逃了出来,把他爸妈塞的一叠子钱放在了病床边上。
“叔叔阿姨,真的不用谢,我们应该的,我们先回去休息,明天再过来。”两个人边说边退,好不容易跑出了医院。
“宵夜去不去。”刘墨深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呼吸平稳下来。两只手不停搓着裸露在外面的手臂,深秋的夜晚让刘墨感觉有些太冷了。
周暮笑了笑,把牛仔外套脱了下来,披到刘墨身上。“我把外套给你保保暖,你好好带我在你家这吃顿夜宵,成交吗。”刘墨侧头看了看周暮,“嘿嘿”的笑了两声,突然一下子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当周暮反应过来,只看见跑的越来越的刘墨和听到的那句“追上我就请你吃涮串!”
周暮追上刘墨并不费力,他一把拉住女孩的胳膊,让整个追逐赛得以结束。女孩照着男孩起伏的胸膛重重的一拳,边喘着粗气,边埋怨男孩真的追了过来。周暮可能因为平时运动不良,濒死一般的喘着气,好像刚刚从沉没的轮船中游出海面。整个医院门口的大道上只有男孩的气喘吁吁和女孩的大笑声。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女孩笑了笑,眯着眼睛,把目光移到别处,男孩似乎也有点被这气氛给逗笑了,“咯咯”的笑着。
“走吧,那边有空车。”刘墨挑挑眉毛,示意看那边。“走走走,你请啊。”周暮转头看了一眼,推了推眼镜,径直走了过去。“周暮你大爷,你居然不等我。”女孩发现了异常,开玩笑般的骂着,脚却紧紧跟了过去。
走在前面的周暮把手举过头顶,甚至胳膊,仰着头,用尽全力的喊着“如果每一天都这么开心该他妈多好。”而女孩跟在男孩的后边,双手背在身后,也大声喊着“周暮是个大傻蛋。”
“我从高中就在这个摊子上吃涮串,那时候下了晚自习,吃几个涮串,特别是冬天,又烫又辣,浑身都冒火。”刘墨熟络的跟老板打招呼,然后熟练的说出了一大堆不同的串子,还要了两碗不知所云的调料,接着就介绍起来。
周暮安静的听着,摸出一颗烟点上。
“我们把自行车就停在摊子前,高三有一次车刚停下就被人给推走了,我就在后边追,这时老板骑上他的摩托车就追,连摊子都不要了。老板在照着小偷腰上那一脚踹下去的一瞬间,我们就把老板奉为偶像了,现在话叫男神。”刘墨有些戏谑的看着老板,而老板这时候已经端着两碗串儿和两瓶啤酒走过来了。“别磕碜我了,那前搁Sei,Sei都会上。”老板沙哑的嗓子后面是满满的热情,一口地道的东北话搭配着他斑驳的脸颊,相得益彰。
“曹寅手术也成功了,下一步怎么打算的。”刘墨喝了一大口啤酒,问了一句。
“哪有什么打算。他好的差不多了,我就回家,上班。”周暮说完就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冒着热气的串子。
“肖潇呢,孙然呢,苏桐谁的。”刘墨没有抬起头,而是慢慢的吃着,铺子有些昏黄的灯让周暮感觉刘墨随时会被黑暗吞噬掉。
“明天我会把这个情况跟肖潇说一声,后续的事我也控制不了,索性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周暮“咕咚咕咚”的把啤酒一饮而尽,很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老板,再给我整上两瓶。”周暮半侧着身子,大声喊道,操着一嘴蹩脚的东北话。“说实话,当我刚听到肖潇说的那些事之后,我真******想把那群孙子干死。”周暮用后槽牙“嘣”的一下打开了酒瓶。“但要是你你会怎么做,那么爱的人毫无理由就要和自己分开,要我我也疯。其实感情的事没有谁对谁错,对吧。”举起酒瓶子,递到刘墨面前,刘墨默契的举起瓶子撞了一下,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又不是没经历过这种感觉。”周暮很无奈的笑,配着嘴里那句“我靠。”
“曹寅真的挺惨的,这种事居然全都落到他身上。不过,按肖潇说的,曹寅是不是又挽回她来着。”刘墨摸起周暮的烟,点上一颗,深深的呼了口气。
“无论怎样,我打算找个时间和曹寅谈谈,让她和肖潇彻底分手。虽然劝和不劝分,那这种事真******太恶心了。”周暮又举起瓶子一饮而尽。“曹寅不能再重蹈覆辙。”
“其实这样的选择并不怪曹寅,爱即包容。”刘墨慢慢包覆住了周暮紧握的拳头,像火光包覆住一块冰,等待着他变的柔软,直至熔化,浇灭那团火光。“对,周暮,我想和你谈一件事,从曹寅做手术之前我就在想。我想跟你谈谈。”刘墨的眼神突然认真了起来,眼光中不再炙热,而是充斥着冷静和理性。
周暮似乎被刘墨的表情给震到了,马上放进嘴里的食物停留在了半空。在这沉默的十几秒里,一辆警车呼啸而过,鸣着喇叭,不远处一户人家玻璃被人别人砸碎,还伴随着“再不还钱弄死你“一类的威胁,三五结群的年轻人搂着脖,唱着歌,站在一起往路灯下面撒着尿,一个女人背着包,快步走过年轻人的身旁,一脸嫌弃,走到十字路口旁。
“曹寅给我的。”刘墨把一叠厚厚的明信片从包里哪了出来,明信片被一条靛蓝色的绳子系住。“这是他收集的各种各样的明信片,有他以前的同学寄给他的,又他在网上或是哪里淘到了,一共43个国家,104座城市。”女孩深深的喝了口酒,狠狠的抽了一口烟,把烟蒂弹到很远的马路边上。“他说,他一直梦想有机会拿出几年的时间,走遍这些地方。如果他过不了这个坎,这个遗憾会像肖潇一样是一把插在心脏上的刀。”刘墨把明信片放回包里,小心翼翼的,像把一件无价之宝放进包里一样。“我就跟他说,你只要撑过来,我就陪你去,我自己掏钱。那阵我说的那个信誓旦旦,真的,我真是这么打算的。他就把明信片说送给我,让我先研究研究这些地方,然后就轻轻的笑,眯着眼睛。”
刘墨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举起啤酒。“我想好了,等曹寅一出院我俩就上路。”刚说完这句,刘墨的泪水就顺着脸颊坠了下来,她感觉鼻头酸的不行,还没等到周暮过来碰杯,就把半瓶子的啤酒一口气喝了进去,之后就是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