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雨连续下了一天。
铅灰色的云包裹着这座城市的天空,暗淡的街上空空荡荡,既无车辆也无行人。街灯倒是开着,不过光线只停留在方寸之内。
偶尔有一只老鼠从下水道口窜出来,东张西望,它的毛发都湿透了,紧贴在身上,使它的身形看起来小很多,也诡异了很多。确认无危险后,那只老鼠疾驰般地朝对街跑去,转眼就无踪无影了。
看样子一时半会还停不了。
我站在窗前,端视着街上瓢泼的大雨。
咖啡屋里除了红烛和绿茧在收拾外,并无其他人。往常正是繁忙的时候,现在闲下来倒有些不自在了。
我环视了一周,没看见多鹤先生,想来他是躲在哪个角落里清闲了。
街上是模模糊糊的,我的眼睛也开始模模糊糊了。闲久了人不免乏顿。我找了一个偏角落的位置,坐下来,想着小睡一会应该不碍事,便将头枕在胳膊上,眯上了眼睛。
……
待我醒来,一阵浑浑噩噩,不清不楚。我揉了揉眼睛,睁开,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咖啡屋里了。
四周都是陌生的,却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好像在一户人家里。
我小心翼翼地在房间里走动。奇怪的是,每当我接近某一件物品时,那件物品忽地模糊了,好像在逃离我似的。我伸手去触摸它,可是什么也没有。我走到一张婴儿床前,情况是一样的。
突然,我听到了几声惨叫。我心里的一根弦为之震颤。
一滩血淌在白色的沙发上,血迹绽开,仿佛一朵红莲。另一滩血,不,是几滴血,滴在通往我刚出来的房间的木地板上。可是,没有尸体。
一只红嘴乌鸦在高高的小窗上注视着我,它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好像蘸满了鲜血。它看我的眼神是鄙夷的,是漠视的,是凌辱的。我简直害怕到四肢发抖,呼吸都快停掉了。
一切都是模糊的,除了红嘴乌鸦。我甚至能感受到它犀利的羽毛,犀利的喙沿,犀利的鼻息,它殷红色的嘴仿佛刚在我心脏上啄了一下,我隐隐约约有一阵阵刺痛。
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
红嘴乌鸦好像也听到了脚步声,它朝我看了最后一眼,然后高昂着头颅展翅飞走了。
我的视线穿过那扇逼仄的小窗,却已经寻不到红嘴乌鸦的影踪了。外面的银色天空透露着一种诡邪的气息。
里面的空气则让人窒息。我心中莫名地涌出一股说不清楚的滋味。
大门洞开。
一束光线打在我身上,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
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多鹤先生正坐在我对面。我不觉吓了一跳。
“做噩梦了?满头是汗。”多鹤先生看着我,问道。
我这才发现双手手心已冷汗琳琳,又去摸了摸额头,的确满头大汗。
“是,做了噩梦,先生。”我回道,趁机抖擞了下惺忪的状态。
“说说?”先生试探性地问我。
我犹豫了,“我梦见我在一间屋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有人被杀了,可是我没看到尸体,更没看到凶手。”我尽量组织好语言,可是那个梦已经破碎成无数个碎片,我的语言也变得零碎,听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
“有一只红嘴乌鸦,它让我极度恐惧。”
“红嘴乌鸦?”多鹤先生顿了顿,若有所思,片刻后,他说:“白日梦而已,不必介怀在心。时间也不早了,你去收拾下准备回去。”
我还停留在红嘴乌鸦的余悸中,经多鹤先生这么一说,才注意到天色已经暗了很多。
“是,先生。”我起身去准备。
外面的雨丝毫不见削弱。偶尔裹挟进来的风夹杂着某种阴骘的冰冷,吹得人身上凉飕飕,心里颤巍巍的。
咖啡屋亮起的昏黄色灯光,却让人格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