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菊将两个罪魁祸首提到甄善美眼前,除了那个刚刚跪在地上的男孩之外,还有一个个子稍高一点,皮肤黝黑的男孩。
跪在地上的男孩半边脸盖上了五个手指印,他的皮肤比较白皙,显得红印愈发清晰。
孩子们打架都是如此实在,不像大人,还得顾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110来威慑。
趁着上帝的光环还没消失,甄善美故作亲切,弯着腰,抓着白孩子的小手,以主的名义说:“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
白孩子一脸蒙昧,同时又有些委屈,受伤的明明是我,我还得由着他打?
“这也是上帝说的?”张韵站在人群的最外边,双手抱在胸前,冷笑加嘲讽,“照这样说,郭芙砍了杨过的左臂,他还得伸出右臂给她砍了?”
站在旁边的小女孩,个子十分瘦小,听到这句话,踮起脚尖,捂着嘴凑到张韵身旁,“张韵姐,陈阿姨的眼睛又放箭了。”
张韵满不在乎,陈菊这一天不射她,她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呢!
整个福利院,就属她在孩子群中年岁最大,就属她天不怕,地不怕,何况一个没文化,只会说脏话的陈菊呢!
陈菊看不起她,她自然也看不起陈菊,两个人就是这种相看两讨厌的关系。
“好了,陈菊,带孩子去睡觉。”甄善美转过脸,一眼就能看见鹰钩似的鼻子,皱巴巴的皮肤像是凝固的蜡烛油,冒着光。
福利院的孩子大多都干瘦虚弱,一副气血不足的样子,只有甄善美,十几年如一日的湿热未散。
拔罐,针灸,都不能拯救她面孔里的油腻——猪肉吃多了,运动太少了。
甄善美一离开,队伍里有几个调皮的孩子将甄善美的话编成了歌谣,“打左脸,伸右脸,整个人,没有脸……”
陈菊钻进队伍,揪出其中一个带头的孩子,用手拽着他的衣领,伸出大手就要打人。
其他几个孩子迅速分开距离,为了方便观赏陈菊的扇人功。
陈菊扇人绝对称得上对称,她总是十分周到,照顾到两个脸颊的感受。
通常就是左一下,右一下,长满老茧的手,啪嗒啪嗒打在孩子娇嫩的脸颊,不仅有五指印,还有不规则的划痕。
孩子群中,有年纪小绞着衣服发愣的,有别着头,习以为常的,张韵纯属于看热闹,外加配音的,“1-2-3-4,1-2-3-4,像首歌……”
这首歌还是她在上学路上,经过军区学校听当兵的哼的。
陈菊是个大手女人,男孩是个小脸孩子,她的大手覆在脸上,总是不经意触到孩子的鼻子,也许是经意的。
孩子流鼻血了,沾了陈菊一手的,这血还有点黏糊糊的,陈菊有几分嫌恶,“脏死了,乡巴佬,滚回去睡觉。”
男孩红着眼,用手背抹了一下鼻子,又开始往衣服上蹭,张韵却发话了,“小虎子,蹭脏了,我可不给你洗。”
福利院里孩子比较多,陈菊就经常会支使大一点的孩子干一些活,比如洗衣,拖地,刷碗,打扫院子。
小虎子哼了一声,“我才不稀罕,我让小鱼姐给我洗。”
“那个哑巴?”张韵嗤之以鼻。
小虎子仰着脖子,“她不是哑巴,她会读故事。”
洛小鱼刚来福利院的时候,抱着本童话书,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有点像自言自语。
张韵走到小虎子跟前,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脑瓜,“她可不和人说话,整天抱个童话书,幼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