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深第一次遇见她,她坐在凳子上,十分安静,安静到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是种罪恶。
指尖翻动书页的声音,像是缓缓流淌的音乐,在此之前,艾深觉得印刷纸张搅动的声音是个噪音,远没有手指敲击琴键那般悦耳。
他是个搞音乐的人,却开始质疑起自己的乐感了。
也许这个女孩间接地启蒙了他,之后他竟然借着这一闪而过的灵感创作了一首歌《跃然纸上》。
内容大致是一书虫看书看到痴迷,发现自己的手指熟练到能在纸上跳八种舞蹈,还自带伴奏。
这首歌一经推出,竟然还真有牛人突发奇想,苦练手指操,在网上传了视频。
一时间大热,全市都是手指操狂人,还自立门派,奉艾深为师祖,可艾深本人却并不会用手指跳舞,他顶多是个纸上谈兵的人。
不过,《跃然纸上》这首歌却一时间广为流传,成了音像店、超市、商场上百播不厌的歌曲。
这一切还要归功于她这个启蒙老师,虽然她本人全然不知。
那本出生于1988年的《安徒生童话》有些驼背,似乎是被水泡过,还有发黄的痕迹。
可不得不说,在那个年代,它必定算得上精装本,就冲着那将近二十多页的油画纸张,就颇具收藏价值了。
小女孩每翻一次书页,四指都紧紧枕在封面下面,靠着大拇指轻轻蹭开。
可当她翻到“海的女儿”这一页时,她抽出四指,微微拱起半月形,靠在了油画的那一面,十分专注地盯了很久,很久。
久到艾深不知不觉站在了她的旁边,陪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秋天来了没多久,落叶就接收到指令,它们不仅要变黄,还要往下落。
墙外一棵大树,如果不是它的叶子飘过墙这边,很难被人发现。
它和所有路边的绿化树一样,普通到无人问津,却图个自在。
两个人同时发觉了那片逃逸的落叶,只不过,艾深靠的是视觉,她靠的是感觉。
他们的反应都是同样的快,以致于那片叶子落在女孩的头顶,还没安稳地落户,就被两只手活活地生擒了。
也就是那一刻,艾深第一次触到了她的冷,那细长手指像是个铅笔,指尖略微锋利地划到他的手心,针尖般的痛。
艾深先松了手,落叶归了女孩。
她将落叶夹在书页中,成了天然的书签,轻轻地合上书本,从凳子上轻轻欠身。
“小鱼——吃饭了。”张韵穿着一身红色镶花边的长款毛衣,衬得脸红通通一片。
小鱼,艾深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记住了这个名字。
张韵拽着毛衣的花边,垂着眼睛,咬了咬唇,“艾哥哥——今天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艾深虽然来了福利院好几次,可对张韵这个女孩印象不太深,加上她十四五岁,情窦初开的样子,刻意回避着:“甄院长回来了吗?”
面对艾深的答非所问,张韵摇了摇头,不死心地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拉近了她和艾深的距离,却带着小小的紧张。
“下作……”陈菊拿着饭勺差点脱口而出,“张韵,小鱼,吃饭了。”
张韵没好气地白眼道:“知道了。”她内心深深怨念陈菊打断了她想要和艾深继续交流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