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姑娘可是考虑好了?”轻许侧过身眯着眼睛看着百衿道,唇角自然的扬起,似笑非笑,百衿看了看那身如火的红衣,似乎从轻许的眼睛里看到些许嘲讽,衬着飞扬的墨发生出几许诡异,恍惚间再看却只是满眼笑意,轻许越过带路的轻语凑了过来,靠近百衿薄唇轻吐:“进了这扇门,可没有后悔的余地了。”百衿感受到耳边的温热的呼吸空气里带着淡淡的属于男子身上的气息,不禁红了脸,轻语见此忙挡了过去,“还不做事!啧,浪荡子!”又转过头对着百衿道:“百姑娘莫怕,这浪荡子就是这样德行,还请百姑娘莫往心里去。”轻许听了这话倒也不反驳,“呵。”轻笑一声拂袖进了西厢,轻语也带着百衿进去,边说:“百姑娘你进去后什么话也别问,轻许会问你的时候你就点头或者摇头就好了,这厢房可禁不起外人的声儿,可是听清了?”百衿虽有疑惑可却也只是点了点头,心想有些事还是少知道为好,轻语见她点头示意,也不再多问,明了这百衿倒也知事。
进了厢房,便闻到一股悠悠的香气,似花香似药香,带着腥甜侵入口腔,里头四角立着三人合抱大小的白石玉柱,挂了红色垂帘轻纱,这房间没见窗户,就在四周围了一圈的随珠,颗颗有如男子拳头那般大小,衬着内室一片光亮,轻许正站在中间一张三尺宽八尺长的白玉床旁边,平常随意的衣袖也被束了起来。“百姑娘请躺下。”轻许语气变得稍微低沉,尽管是一张笑脸百衿也是看出了几分严谨,百衿点点头走过去合衣躺在了白玉床上,轻语拿着一个坠子走了过来,说道:“百姑娘,你所要当的东西我们要拿走了。还请看着这银坠子。”百衿闻言点了点头,心想自己现在倒是有些似那案板上随人宰割的肉,不过换取的也是自己想要的,相比而言眼睛算得了什么,想通了也就望着那在自己眼前不停晃来晃去的银坠,在轻语手上绳子系着的银坠是个狐狸的样子,小小一只却是抚媚至极,栩栩如生,仿佛给予了它眼睛就会活了过来。轻语边晃着银狐狸边说,“百姑娘若是累了,那便合眼休息会儿。”百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但却慢慢眯起了眼,轻声呢喃,“好困呢。”轻许薄唇轻启,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有生有死,有借有还,以物易物,改之则易。”随着声音的苍茫,红袖素手猛地伸向了百衿的眼睛。
“公子里面请!哟,许大官人怎滴几日未见呢,来来来,里面请,小丝快去服侍着点!”“这位公子,瞧着面生啊,头次来吗?”“李公子又来看小翠了吗?里面请!”在花街上云集了许多的人,粉面油头的公子哥,也有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更有大腹便便的大老爷,个个花楼里的姑娘铆足了劲在门口楼栏边拉客,甚至有些直接去了路中央,满街仿佛开了五颜六色的花,带着浓浓的脂粉味。未央阁便在那花街中央,青瓦红木走马灯,楼门左右是副对联,上联是:舞低杨柳楼心月。下联是:歌尽桃花扇底风。门口站着两个蓝衣小厮在迎客,倒是一股子的书卷气,只见大厅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白纱为帘幕,红木为柱础,楼层盘旋而上,正对门口的二楼护栏挂着些许牌子,牌子上书着好些名字。大堂中央搭着圆形台子,铺着红色丝绸,几盏彩绘铜雁鱼灯放在周围,台边人群涌动,只见一个女子身着粉色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缓缓上了台子,听见台子下人的喊着“桃若李”,女子便掩嘴一笑,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各位爷,今个是我未央阁半年一次新人入阁的日子,新进的姑娘都将在台上展示自己的拿得出手的那门子才艺,若是入了官人青眼的,不妨给姑娘投朵绢花,没有也就当是姑娘献丑博各位爷一笑了。最后,我这未央阁卖艺不卖身,各位爷若是看中姑娘人,两情相悦我倒也乐意促成好事,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强抢未央阁恕不接待还得打了出去的。好了,接下来就是姑娘们上场了!”说话桃若李便转身便下去了,台下人都隐晦的笑了笑互相看看彼此,眼里了然对方的想法,这未央阁桃若李就是个护犊的,偏偏谁也不知道桃若李背后的主子是谁,谁也不敢抢姑娘,闹事砸台子后果恐怕不止被赶出去,若不是上头有人这未央阁也不可能在永安城坐落的风生水起,仅凭三年美人技艺名满天下。台上一个接一个的姑娘或是琴或是画或是舞各种才艺皆有,有些得了几朵绢花红着脸下了台,有些绢花得的多了不禁暗暗自喜,在这未央阁,艺姬都是按照入阁绢花的多少排名的,排名靠前的姑娘日后便是可以把名字挂在这台子正上方的护栏那,风光不说月底得的分红也多。台子上灯光暗了些,常客皆知是后头压轴的要上了,只见一女子怀抱五弦琵琶半遮面,一袭白衣委地,上锈蝴蝶暗纹,一头青丝用蝴蝶步摇浅浅倌起,额间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扫,眼若桃花,含春水,搭了张不能再普通的脸也甚是清灵,酥了底下一片的人,颈间一玛瑙石锁骨链,愈发显得清冽,落座在台子中间的铺了狐裘的贵妃椅上,十指纤纤搭在弦上,朱唇轻启:
琵琶半抱,心曲一首
玉碗斟满葡萄酒
雾里看花,欲说还休
千呼万唤总是愁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疑惑重重何时休
。。
一曲尽了,当真是美人如玉,英雄难过,底下绢花簌簌往上扔,铺满了整个台子。
苏家东厢竹院厢房里,嵌玉木床上躺着个女子,榻边便是窗,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质。檀木桌子在房中间上面摆着一金色香炉,里面燃烧飘出紫烟袅袅,房里有个楠木柜子,一个梳妆台,上面放着简单的青木头饰,一面菱花铜镜放置于中,“唔。”床上的人发出轻声的嘤咛,“百姑娘醒了?”刚好推门进来的轻语听见声音问了句,“为何我,什么也看不见?”百衿坐了起来愣了下茫然的看着前面,一双桃花眼失了神采暗淡无光,顿时这人就算丢进人群中也没有什么突出了,轻语听见百衿的话,什么也没说,把手中端着的汤药放在桌子上,走过去看着百衿的眼睛摇了摇头,笑道:“百姑娘忘了我们可是取了这要当之物了吗?”百衿微微倾着头任凭长发散在肩上,答道:“记起来了,劳烦轻语姑娘了。”心里想的却是梦里梦见的,那番光景正是当时十三岁她入未央阁的时候的百花宴,年华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