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媛今天的打扮有些异样,穿一身洁白的长纱裙,戴一顶洁白的淑女遮阳帽,脸上画着彩妆,整个人像个小新娘,这身喜装出现在死者肃穆的全息影像前,越发显得异样。
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此刻已全无怨恨,疲惫而期待地看着大雷,仿佛大雷就是她的新郎,她的依靠。
她是太疲惫了,十七岁的表妹处处要照顾十八岁的混蛋表哥,能不疲惫吗?大雷心里同情她,脸上却无动于衷。
其实,就在元媛这身新娘打扮出现在门口时,大雷心里倒是狠狠动了一下,那一刻他仿佛看见了佩佩。但现在,她是元媛,而他在她眼里是元子丹,跟雷霆无关。
可他着实替子丹担心,明星皓月一般的元媛,跟一个人见人嫌的小纨绔,这份感情能持续多久?“父亲”叫他救救子丹,可他似乎挽救不了子丹的感情,他总不能替子丹去爱上元媛吧。
二人四目相对的工夫,元媛眼里一下涌出泪来,她连忙转过身去。
元媛这一动作,又让大雷心中猛地一揪,差点要将她拉到怀里抱住,他想起佩佩当初被关在闺房里时,一定也是这样伤心流泪的。
他欠了佩佩一生,现在又欠元媛一个子丹,这两笔债该怎么还?
“好了。”二叔朝人群说道:“废话少说,这小子的债,你们找我来要。”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有人喊:“真的……”话音未落就被旁人“枪毙”了:“讨打,二爷的话什么时候假过?再说俩孩子从小就定的亲,二爷替女婿还债,还有假?”
“嗡嗡嗡……”众人纷纷点头。
大雷脑子里顿时浑浊了,嘴角却依然挂着“嘲笑”,眼睛盯着二叔,心想做了女婿又还了钱,这是天上掉馅饼的节奏啊,且先替子丹说声谢吧。
心里琢磨着,话就到了嘴边,刚要出声,却听元媛先开了口:“子丹。”
她已转过身来,满脸的泪,新娘妆都花了,显得楚楚可怜。
大雷嘴边的话随即变成了一句关切的问:“元媛,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连嘴角的“嘲笑”都消失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二叔凑到跟前,眼里的“尖刀”又逼过来:“小子,实话告诉你吧,元媛跪了一夜,求我帮你还钱,我是一万个不情愿啊。可刚才听你说出父债子还四个字,倒让我吃了一惊。”
二叔说的是实话,到现在他脸上还留着僵硬的惊讶,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小混蛋:“怎么,睡一觉就变得有种了?”
数落完了小混蛋,“黑老大”转身走到死者灵前。
保镖连忙跟上,一个拿香,一个点火,二叔接过燃香举在额头行了礼,随后又转身吩咐道:“小子,今天冲你说了句有种的话,二叔我帮你扛下所有的债,不过得给你个约法三章,耳朵竖起来听好了:
第一,从今往后,你不许再跟元媛在一起,今天当着你死去的爹妈的面,我宣布解除你们的婚约;
第二,你跟我去省城打理场子,赚钱还清咱俩之间的债;
第三,你的所有资产全都抵债,今后不许再回峻水,祭祖也不许。”
二叔说完“约法三章”,大雷一愣,心想怎么前世被“丈母娘”逼得逃婚,今生又被“老丈杆子”休了,横竖娶不上个媳妇。而且小混蛋不仅没了媳妇,还要被开除族籍、扫地出门。冲“父亲”的面子上,无论如何得救他了!
他于是张嘴就想为子丹争辩两句。
二叔不容他插话,接着吩咐:“还有,你得学点功夫,去省城混场子,不会点拳脚怎么行……”说着话,朝一个保镖一抬下巴:“你,先做他师傅,一个月之内,必须教会他打败你。”
“爸,”元媛烧完香说道:“他会功夫,都跟你说了,那晚是他救的我……”
“吔,”二叔一瞥嘴:“我的宝贝女儿,你还在替他编故事骗我,也不编得像一点,****的小鬼子有那么差劲吗?”
“爸!他真的救了我。”元媛嘴里喊着爸,眼睛却看着大雷。
大雷嘴角露出“嘲笑”,真正的嘲笑。
“怎么?”二叔拿眼一瞪:“小子不服?……唉?我说你这三天怎么过的,整个人全都变了……”
“爸!”元媛打断道:“我跟子丹单独说会话行吗?”
“喔,心肝宝贝。”二叔连忙拿出笑脸:“有什么话不好在这说吗?”
“爸……”
元媛会说话的眼睛,加上满脸的泪,便是天王老子见了,也得心软。
二叔歪着脖子想了想:“去吧去吧,反正是最后一面了,说完拉倒。”
……
两分钟后,子丹站在了家门前的花园广场上。
眼前是鲜花环抱的草坪,背后是白色的欧洲城堡式别墅,车库和路边停着各种科幻造型的跑车,兰博基尼、布加迪、法拉利……
这,就是子丹即将失去的家园,一座令人咋舌的豪宅阔院。
这就是族人刚才所说的“破房产”以及“破车”!
2060年的有钱人,任性得令人咋舌。
忙了三天的大雷,今天才得空认真看了两眼这栋宏伟的建筑,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有朝一日定要把它夺回来。
即便不是为了子丹和元媛,他也必须回来,回到峻水来,找到他的佩佩。元子丹卖给二叔了,他雷霆却永远属于佩佩。
“你……跟子丹有一点是相同的。”元媛依偎在他身边,幽幽地说。
“什么?”大雷问。
“你们俩都不喜欢我。”元媛眼里爬出两行泪。
“……”
大雷突然间好像明白了之前元媛为什么那么恨他,一个男人不喜欢她,换了一个还是不喜欢,后换的这个当然最招人恨……是这原因吗?
他还是不肯定,所以不知该说什么,眼睛看着草坪另一头的栅栏铁花门,那边正隐约传来“轰轰”的声响。
“响晴白日,哪里打雷了?”他嘟囔道,似乎在顾左右而言它。
对他的冷淡,元媛显得很伤心,眼泪哗哗地流:“子丹……我……我今天是不是不好看?”
大雷竟然点头,随即又连忙说:“哦,不,好看,好看……”
嘴里说着好看,他却没朝元媛瞧上一眼,因为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她这里,他正盯着大门口冲进来的一串摩托车。
2060年的摩托车,大雷分不出好赖,然而瞧它们个个一身的泥水,一副欠保养的样子,估计不会是什么高档车,尤其与路边停着的法拉利、兰博基尼一比,简直就是一群灰头土脸的“小耗子”。
它们分明不是元家村地盘上该有的东西,从哪里钻出来的?
而且“耗子”们竟然是朝他俩来的,转眼就冲到跟前,四面围住,大概有十几辆。
带头的是一辆山寨“哈雷”,很夸张地在大雷面前做了一个原地画圈,明显是在挑衅。
大雷却看着它摇头摆尾的小样儿差点没笑出声来,他当年做画圈、漂移,用的可是四吨重的铁甲“猛士”,顶上带着12。7毫米重机枪。
“哈雷”表演完毕,马达“突突”几声之后,熄了火,骑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头的“黄毛”。
其它车也陆续关了马达。骑手们七零八落地摘下头盔,露出各种颜色的“毛”,却都没下车,大眼瞪小眼看着圈里的小两口。
除了带头的“黄毛”,其他人后背都趴着一个“僵尸妆”女孩,男的女的看起来都只有十五六、十七八岁,都穿得像乞丐,破洞牛仔、破洞背心、纹身、彩发……那模样比“耗子”还要猥琐。
什么情况?大雷一脸不解。
眼前突然冒出这么多不速之客,元媛竟然视而不见,自顾抹泪啜泣:“子丹……我今天专门为你穿的新娘装,最后一面了,我……我想做一次你的……”
“小王八蛋!”
一声吼叫喝断了元媛的啜泣,她身子剧烈地一抖,两眼木然地看着面前这一窝“耗子”。
吼叫者便是那带头的“黄毛”。这家伙明显比同伴高出一头,也壮实一圈,背心下还鼓着一身肌肉,估计是他们当中的“老大”,此刻正目露凶光,舞拳弄腿地大叫:“还钱!”
“什么钱?”大雷问了一句,眼睛却看着元媛。她的彩妆已被泪水洗没了,小脸显得有些苍白。
这半天,他才终于看了她第一眼,但元媛竟扭过脸去,两眼失神地望着空气:“咱俩从小就定了亲,一起玩着长大,过家家我总做你的新娘,今天……”
“装什么傻,欠的赌债什么时候还?”“黄毛”又吼叫:“你可别想赖账,兄弟们都带着欠条呢。”
“还有,”旁边一个“红毛”跟着喊:“你两个月前把我马子肚子搞大了,那笔帐怎么算?”
“尼玛!”“黄毛”狠狠踢了“红毛”一脚,叱咤道:“叫你别提这事,不嫌丢人!”
“这算什么?”旁边有人说:“还有比这更丢人的呢!”
“啪!”“黄毛”照着“红毛”脑袋拍了一掌:“说,都说出来一块算账。”
“红毛”摸着脑袋:“上个月前又搞大了……”
“啪!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