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荣在荣阳击溃曹军,已经失去偷袭关东诸侯的战机,遂领兵回返,卞水河边尸横遍野,大多数曹军暴尸荒野,甚至无法入土为安,秃鹰在周边盘旋,一些豺狼冲入其中,撕咬尸体大口朵颐。
空旷的战场上不时有阴风徐来,阵阵抹不开的浓郁血腥气息不断随风飘散,众多堆积在一起的尸体,破碎的战旗,破损的兵刃、盾牌散落一地,已经干固的鲜血逐渐变得粘稠。
直到全身浴血的夏侯惇、夏侯渊,率领残存的两百余骑回到战场,第一时间徒手在尸体里翻找曹操的踪迹,只是根本无法寻到,夏侯惇茫然四顾,心中激愤难平,仅凭他两百余人根本无法有所作为。
现如今只能寄希望曹操并未被西凉军俘获,已经平安返回关东义军驻地了,很快下令手下兵士将一众尸体掩埋,夏侯惇强去追击西凉军的冲动,率领仅存的败兵,徐徐朝着洛阳方向回返而去。
宽阔道路之间,公孙逸率领将近六千甲士疾驰行军,虽然有心快速追击,奈何骁骑军主力骑兵皆随田豫前往青州,现如今只有从孙坚那里索要来的一千骑兵而已。
若是以数量较少的骑兵部队即便追上西凉军,也并无多少胜算,何况当年公孙逸以率领优势兵力,近乎三倍于徐荣,依然惨败于旷野,吃一堑长一智,现如今追击西凉军自然万分小心。
加上夜路难行,虽然追击董卓迫切,但也只能下令将骑兵分在两翼,小心探查周围的情况,公孙逸可是很清楚,曹操领军追杀,正是在荣阳周围遭伏击惨败,谨慎之下,统领骁骑军徐徐追击。
暮色渐沉,无云的天空转为淤青般的深紫色,很快没入黑幕,新月缓缓升起,撒下令人迷醉的月光。
借着朦胧月色,依稀看到远处有两百余骑兵徐徐而来,公孙逸立刻下令大军展开,骑兵组成战阵迎面而上,远处两百余骑兵接着火光,看到军队中的公孙大旗,先是一怔,转而疾驰而来。
骑兵快速靠近,公孙逸定睛一看,带领两百余骑兵的战将,居然是曹操手下夏侯兄弟二人,公孙逸也不迟疑拍马上前迎接。
夏侯惇策马上前,十分欣喜的抱拳一礼道:“公孙大人,不知是否见过我家主公!”充满期待的言语微微有些颤抖。
夏侯惇满心期待在这里见到主公曹操,当初骑兵被徐荣率领的西凉军一路追杀,险些全军覆没,夏侯惇与夏侯渊一路冲杀,酣战许久,好不容易带着两百余人逃脱追击。
只是当徐荣撤兵,夏侯惇领军回到战场之上,除了众多曹军尸体外,并未看到曹操的踪影,将一众尸体掩埋的时候,夏侯惇仔细翻看曹军甲士尸首,庆幸并没有曹操的尸体。
夏侯惇不敢去想曹操已经被俘,现如今只能寄希望主公已经渡过涛涛卞水返回关东义军驻地,在这里遇到骠骑将军公孙逸,夏侯惇满是期待的询问。
“未曾见过。”公孙逸微微沉吟据实回应,眼看夏侯兄弟满脸担忧,随口安慰道:“不过我军并非从关东义军驻地而来,曹公吉人自有天相,想必已经安然回返。”
公孙逸眼看曹军军心涣散人困马乏,立刻对身边近卫低声道:“将食物和淡水送来,快!”
夏侯惇已知曹操不在军中不由微微叹气,眼看公孙逸整军而来,微微挺直身板,向公孙逸抱拳一礼恭敬询问道:“谢公孙大人吉言,多谢大人馈赠之恩,不知公孙大人欲往何处?”
夏侯惇明知故问,既然公孙逸领军至此,必然是去追击董卓,西凉军战斗力惊人,这六千人马根本不是西凉大军的对手,公孙逸与主公曹操素来交好,自然不忍公孙逸重蹈覆辙,自然打算劝说不可领军追击。
公孙逸对夏侯惇的想法自然洞若观火,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爽朗一笑,答非所问的言道:“两位将军,可敢随我再追董卓!”
夏侯兄弟对视一眼,皆大笑出声,夏侯惇抱拳一礼道:“生逢乱世,七尺男儿自当建功立业,冲杀战场又有何惧,若公孙大人不弃我等乃败军之将,自当追随一同追击董贼!”言语斩钉截铁,气息深沉。
“末将也愿一同出征!”夏侯渊同样态度坚决。
西凉军惊呼全歼曹军,曹公不知去向,曹洪、曹仁生死不知,夏侯兄弟所领之军也仅剩两百余人,与西凉军可谓不共戴天,现如今公孙逸斗志昂扬,一时感染了新败的夏侯兄弟二人。
“壮哉,拿酒来!”
三人对饮三杯,相视大笑,公孙逸正色道:“我将全部骑兵交给二位将军,不过我军多为步兵,需要徐徐追击,步骑协同作战,否则劳师以远绝无战胜的把握。”
夏侯兄弟深以为然,先前曹军溃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劳师以远,尚未经过休整,贪功冒进才有惨败之祸,夏侯惇心中暗暗后悔当初没有听从曹仁的建议。
只是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现在公孙逸下令徐徐禁军,夏侯兄弟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公孙逸下令安营扎寨,休整待发,洛阳距离长安道路遥远,西凉军押送众多百姓前往长安,每日行不过三十里,即便公孙逸徐徐追击,两之内就能轻松追上西凉军,耐心,有时候也是胜利的契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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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义军大营,一众诸侯正在大口朵颐着桌上美食,欣赏着舞女曼妙舞姿,帐内火堆上,散发着阵阵清香气息的羔羊正在烘烤,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报!”突然一近卫冲入大帐抱拳道:“禀盟主,曹操率众追袭董卓,在荣阳遭了埋伏大败而归!”
一众诸侯听闻曹操战败皆眼光闪烁,不知是更加忌惮强悍的西凉军,还是为曹操不自量力而感到好笑,甚至有人庆幸曹操未能战败董卓,顺利将陛下迎接而回,免得抢了他们的风头。
坐在主座的袁绍沉吟良久,随手将酒杯放在桌上,环顾左右叹气道:“孟德不听我言,贪功冒进追击董卓,果有此败!”
袁绍心中喜忧参半,喜得是皇帝并未救出,现如今洛阳已毁,大汉宫廷付之一炬,原本的皇权已是名存实亡,袁绍可以趁此机会拥立新君,以图号令天下,刘虞等汉室宗亲,已是袁绍拥立称帝的考量目标。
忧得是曹操新败,孙坚离去,关东义军真正能征善战之人已是无多,袁绍很清楚关东义军已是名存实亡,若是董卓此时领军杀来,又有几人愿意留下来死守已是一堆废墟的洛阳。
只是现如今对袁绍最大的威胁,是数天前已经离去的袁术,其兵势欲强,加上土地丰盈,粮草充足,将来必然成为袁绍争夺天下的强大对手,不可不防。
袁绍遂将目光看向了荆州之地,正在逐渐掌控荆襄之地的汉室宗亲的刘表,也许可以结成同盟,驱虎吞狼,以此来打击袁术。
至于这付之一炬的废墟洛阳,与那被劫持前往长安的小皇帝,袁绍早已不放在心上,只要董卓老贼不来中原袭扰,同样懒得理会。
袁绍身为盟主,自然要做给天下看,不论怎么说,曹操追击董卓也是为天下大义,不能不以礼相待,袁绍环视左右朗声道:“撤席重新摆宴,我等为功臣曹孟德压惊。”
曹操回到军帐,不久前伤口刚刚包扎,本不能饮酒,只是面色苍白的曹操连饮数杯,原本苍白的脸色,显现少许红晕。
袁绍上前,亲自从温热的酒桶内取出温酒,亲自为曹操斟满举杯道:“孟德不必烦躁,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挂在心上!”说着微微欠身,紧接着将杯中温酒一饮而尽。
曹操再次连饮数杯朗朗跄跄的站在军帐中央,环视左右沉声道:“我曹操始兴大义,为国除贼,诸侯能聚义兵而来,曹某心中多有感激。”
“我欲请诸位领军制敌险要,入武关以震三辅,只要深沟高垒,设疑兵震慑董贼,一战可定天下,只可惜已是贻误战机。”
“我曹操率军追击,鏖战于卞水之边,差点兵败身死,西凉贼兵设伏于荣阳,此时若领军再度追击,西凉贼兵绝对想不到一场追击之后还有另一场追击,攻敌于不备,定能大获全胜!”
曹操环视一众沉默不语的诸侯,上前再饮一杯温酒悲怆道:“诸位今不思进兵,迟疑不决,大失天下之所望,舍聚义兵之初衷,曹某深感耻辱,深感耻辱!”
心灰意冷的曹操朗朗跄跄朝着帐外而去,今大军溃败,唯有曹洪一同撤回,夏侯兄弟失去踪迹,曹仁生死不知,曹操同时看透了这些所谓的诸侯,毫无尊从汉室之心。
曹操心中已有去意,只是生怕夏侯惇等人返回找他不找,说不定会领残存之军前去找董卓报仇,叹息之下只能落寞的返回空旷的军帐静等奇迹发生。